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又似被那柄命镰轻轻一划,骤然撕裂。
黑衣人立于祭坛中央,身形修长而诡谲,黑袍无风自动,仿佛他本就是阴影的一部分。手中命镰缓缓抬起,刀锋之上缠绕的魂魄发出凄厉哀嚎,那些声音并非来自耳畔,而是直接刺入灵魂深处,勾动人心最深的恐惧与悔恨。
“收割开始。”他低语,声音像是从九幽地底爬出的亡者呢喃。
刹那间,整座地宫扭曲了。
石柱崩塌又重组,地面龟裂成无数镜面般的碎片,每一块都映照出不同的画面——有战火纷飞的战场,有血流成河的城池,有叶尘曾亲手埋葬的战友,也有他曾未能救下的亲人。
幻境降临。
但这一次,不是简单的虚影重现,而是将心魔与真实交织,让过去之痛化为杀机,直指性命!
“小心!”苏璃猛然拽住叶尘的手臂,指尖金丝一闪,试图切断周围命线的牵引。可那些命线早已被命镰染黑,化作怨念之根,深深扎入现实与幻象之间的缝隙。
叶尘瞳孔骤缩。
他看见了——前方,林风、楚阳、青梧……那些曾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个站在敌对阵营,眼神冰冷,手中兵刃直指自己。
“叶尘,你背叛了誓言。”林风开口,声音沙哑,“你说要带我们走出乱世,结果呢?我们全死在你的阴谋里!”
“不……这不是真的!”叶尘咬牙,心火轰然爆发,欲将这些幻影焚尽。
可越是燃烧,那些面孔就越发清晰,连他们铠甲上的裂痕、脸上的血污都分毫不差。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的心火竟开始躁动不安,仿佛也被这股怨念所感染,隐隐有了失控之兆。
“你在害怕。”黑衣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责任。你怕终有一日,你会亲手将所有人推向深渊。”
叶尘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他知道这是幻象,可这些情绪却是真实的——那是他夜夜梦回时都不敢触碰的愧疚与自责。
就在此刻,一道金光如针,刺破迷雾。
苏璃的身影挡在他面前,命织金丝自她指尖迸发,化作一张细密光网,将四周的幻象尽数笼罩。她回头看了叶尘一眼,眸中星河翻涌:“听着,叶尘,他们是假的。真正的战友,不会因死亡而怨你,只会因你前行而欣慰。”
她的声音清冷却坚定,像是一道锚,将他即将沉沦的灵魂拉回现实。
“你不是孤身一人。”她轻声道,“这一路,我一直都在。”
叶尘呼吸一滞,心火渐渐平复。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动摇。
“你说得对。”他低笑一声,左手抬起,神戒微光流转,“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们,有她,还有这枚承载万千命运的戒指。”
话音落下,心火再度升腾,却不再狂暴,而是如江河奔涌,有序而磅礴。琉璃羽翼在他背后缓缓展开,每一片羽翼都映照出一段过往——战斗、离别、誓言、重逢。
他一步踏出,心火凝聚成剑,直斩前方幻影。
“林风,对不起,没能救下你们。”他声音低沉,“但我不会停下。我会走完这条路,替你们看尽山河,踏碎阴谋,终结这场劫难!”
剑光斩落,幻影崩解。
与此同时,苏璃手中金丝猛然收紧,如织女断纱,干脆利落地将数十条虚假命线一一斩断。那些由怨念编织的英灵虚影发出尖啸,最终化作灰烬飘散。
第一波命魂围攻,破!
“哼。”黑衣人站在原地,毫无波动,仿佛一切尽在预料。“果然有些本事。但你们真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手腕一转,命镰划出一道弧光。
虚空震颤,七十二具悬挂的英灵干尸齐齐睁眼,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蓝火焰。他们的身体虽已枯竭,但残存的意志却被命镰强行唤醒,化作最纯粹的杀戮傀儡,从四面八方扑杀而来!
“第二波,来了!”叶尘低喝,心火凝于双掌,琉璃羽翼振翅一拍,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前方。
苏璃紧随其后,命织金丝在空中交织成阵,或缠、或割、或引,将数具扑来的英灵定在半空。她目光冷静,口中轻吟:“命有所归,魂当安息,岂容尔等邪术亵渎!”
金丝如刃,瞬间贯穿三具英灵头颅,将其残魂彻底净化。
叶尘则以心火为矛,专攻命镰影响最深的核心命线。他发现,这些英灵虽被操控,但体内仍残留一丝清明——只要斩断连接命镰的黑线,他们便能解脱。
“不是敌人。”他在战斗中低语,“是被困的灵魂。”
于是他不再一味杀伐,而是边战边寻,每一击都精准斩向命线节点。每当一条黑线断裂,便有一声悠远叹息响起,似是解脱,又似感激。
两人背靠背而立,一攻一守,默契无间。
叶尘主杀,心火炽烈如阳;苏璃主控,金丝柔韧如月。一个如剑出鞘,一个如网覆天。他们的命线在空中交缠,竟隐隐形成一道守护结界,将外界怨念隔绝在外。
“原来如此。”苏璃忽然明悟,“命织之力,并非只能编织命运,也能斩断枷锁,唤醒迷失。”
她指尖金光暴涨,玉佩共鸣,竟引动地下残阵中一丝未被污染的命源之力。刹那间,整个祭坛亮起微弱金纹,如同古老符咒复苏。
“不好!”黑衣人首次变色,命镰急挥,欲打断这股力量。
可迟了。
苏璃猛然抬手,金丝化作千缕,如暴雨倾盆,尽数刺入七十二具英灵体内。她以命织本源为引,强行唤醒他们最后的意识。
“归来吧,苍陨英魂!”她清喝,“你们的使命未尽,岂能沦为他人刀下傀儡!”
一瞬间,所有英灵停滞。
他们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继而是清明。
随即,集体转身,手中的武器,竟齐齐对准了黑衣人!
“什么?!”黑衣人怒吼,命镰横扫,数名英灵当场崩解,可更多的却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地冲杀而去。
“你操控不了他们。”叶尘冷冷道,“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尊严。而你,不过是个躲在阴影里的窃命之贼!”
他心火暴涨,琉璃羽翼猛然扩张,整个人如一轮升起的烈日,照亮整个地宫。他手持心火之剑,直取黑衣人咽喉!
“第三击——为苍陨而战!”
剑光如虹,撕裂黑暗。
黑衣人被迫后退,黑袍被斩去一角,露出其下苍白如骨的手臂。他没有血肉,仿佛本就是由命线与怨念聚合而成的怪物。
“有趣。”他抹去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冷笑,“区区试炼,竟能走到这一步。看来‘命运之子’与‘命运之女’,的确有些资格。”
他缓缓后退,身影逐渐融入阴影。
“但这只是开始。”他的声音越来越淡,却字字如钉,敲入二人脑海,“**九城皆有此劫,每一座古城,都将上演同样的收割。而你们……必须一座一座走过,看着更多英灵在你们眼前被夺走、被扭曲、被献祭。**”
“等到第九城开启之日,便是原初之界重启之时。那时,你们会明白——所谓命运,不过是强者手中的一根丝线。”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那柄命镰悬浮半空,随后化作一道黑光,钻入石门深处。
地宫恢复寂静。
七十二英灵在完成使命后,纷纷化作点点金光,升腾而起,最终融入天穹裂缝之中,仿佛回归星辰。
“他们……终于安息了。”苏璃轻声道,神色疲惫却不失坚定。
叶尘收起心火,羽翼消散,走到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我们赢了第一场。”
“只是开始。”苏璃望着那扇通往深处的石门,低语,“他说得对,九城皆有此劫。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更难。”
叶尘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就一步步走。他想让我们看尽苦难,那就让他看看——我们如何在废墟中,重建希望。”
他走向石门,手掌按在冰冷的岩壁上。神戒微光闪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命枢之核就在里面,但已被污染。”他回头,“你准备好了吗?”
苏璃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玉佩轻鸣,金丝缠绕于他手臂之上,仿佛两股命线再度交织。
“从踏上这条路起,我就没想过退。”她淡淡道,“走吧,把属于苍陨的命脉,拿回来。”
石门缓缓开启。
一股腐朽与生机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座圆形密室,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晶石——正是命枢之核。可此刻,它通体漆黑,表面爬满诡异符纹,如同活物般蠕动,不断吞噬着从地底渗出的残余命源。
而在它下方,一具白骨盘坐,双手合十,身上披着早已破碎的祭司长袍。
“是那位老祭司……”苏璃轻叹,“他用自己的残魂镇压命枢,直到最后一刻。”
叶尘上前,心火凝聚于掌心,试图净化命核。可刚一接触,黑气便如毒蛇般反扑,顺着经脉向上侵蚀。
“不行。”他咬牙后撤,“它已经被‘噬命咒’彻底污染,强行净化,只会让我也被同化。”
苏璃闭目感应片刻,忽然道:“或许……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命织之力,不仅能编织、能斩断,还能……重塑。”她睁开眼,眸中金光流转,“但需要代价——施术者,必须以自身命线为引,重新锚定命核的本源轨迹。”
叶尘脸色一变:“你是说……你要用你的命线去补它的命线?”
“只有命织之主能做到。”她平静道,“而且,我的命线与你相连,若我受损,你也会受创。但……值得。”
“我不允许。”叶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换一种方式,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苏璃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意温柔如春水:“叶尘,你还记得我们在神殿立下的誓约吗?”
他一怔。
“生死与共,命线同牵。”她轻声说,“所以,这不是牺牲,而是同行。”
她挣脱他的手,缓步走向命核,玉佩高举,金丝如雨落下,将整颗命核包裹其中。
“以我之名,命织苏璃,敕令——”她声音渐强,“**命归其轨,魂返其乡,破妄·净源!**”
刹那间,金光炸裂。
她的命线自眉心延伸而出,化作一道璀璨光丝,直插入命核深处。与此同时,密室剧烈震动,黑气疯狂反扑,如万鬼哭嚎。
叶尘心口猛然一痛,仿佛有刀在割自己的命线。他跪倒在地,冷汗直流,却仍死死盯着苏璃的背影。
“苏璃——!”
她的身体开始透明,生命力正随着命线的燃烧而流逝。
但她没有停下。
“坚持住……再坚持一下……”她喃喃,“只要……修复命核……苍陨就能重生……”
终于,在一声清越鸣响中,命核黑气尽散,重新焕发出温润金光。大地微微震颤,仿佛有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复苏。
苏璃缓缓倒下。
叶尘扑上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可嘴角却带着笑。
“成功了……”她轻声道,“你看,苍陨……活过来了。”
叶尘眼眶发红,心火不受控制地沸腾,却又被他强行压下。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沙哑:“下次……不准这样了。你的命线,是我的底线。”
外面,天光微亮。
废墟之上,第一株新草破土而出,随风轻摇。
终焉之阶的第一试炼,落幕。
可远方九城,仍有八座在等待。
命运的镰刀,仍在阴影中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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