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踉跄着踏出葬神谷口,脚步虚浮,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虚空边缘。他的身躯摇晃,衣袍早已被汗水与血迹浸透,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正缓缓渗出暗红血珠,顺着断剑的刃脊滑落,滴在谷口焦黑的岩石上,发处“嗤”的一声轻响,像是命运最后的低语。
可他的眼神,却如寒星般明亮,坚不可摧。
风从谷外吹来,卷起他额前凌乱的黑发,也吹动了缠绕在断剑上的那一抹红绸。那绸缎早已褪色,边缘焦灼,却依旧倔强地飘扬着,如同一个不肯熄灭的誓言。
他终于出来了。
命启之门已闭,青铜令碎,命运的链条被他亲手斩断。那扇通往“终焉”的门,再也不会开启。而他,也终于从时间的旋涡中挣脱,带着残剑、伤痕,以及识海深处那一道新生的金色命纹,重新踏回这片尘世。
可等待他的,并非宁静。
三道身影,静静伫立在谷外百丈之外,呈三角之势,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左侧,是炎狱宗的大长老——赤炎子。一身赤红长袍猎猎作响,周身火焰缭绕,双目如熔岩般灼热。他盯着叶尘,目光如刀,毫不掩饰地扫过他手中的断剑与指间的神戒。
“叶尘。”赤炎子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神戒,交出来。你已触及禁忌,再执掌此物,只会引来天罚。”
叶尘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断剑横于胸前,红绸随风轻舞,仿佛在回应主人的意志。
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
右侧,凌霜立于寒雾之中,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她的目光落在叶尘指尖的神戒上,瞳孔微缩,似有所感。片刻后,她眸光一颤,低语一声:“第三道命纹……竟已成型?”
她声音极轻,却如惊雷般在自己心中炸响。
命纹三重,意味着神戒真正开始觉醒,也意味着命承者已踏出超越凡俗的第一步。而叶尘,竟在葬神谷中完成了这几乎不可能的蜕变。
“他……真的斩断了命运之链?”凌霜指尖微颤,心头泛起惊涛骇浪。她曾听宗门古籍记载,唯有彻底挣脱命启之门的牵引,才能让命纹自主凝结,不受外力干预。而如今,叶尘做到了。
她望着那个满身伤痕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震惊,有忌惮,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敬意。
而在正前方,幽冥殿护法阴九幽负手而立,面带冷笑。他身穿黑袍,面容枯槁,双目深陷,仿佛一具行走的尸骸。他并未像赤炎子那般咄咄逼人,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可这份平静,却比任何怒火都更令人心悸。
“有趣。”阴九幽轻笑,声音沙哑如夜枭低鸣,“命启之门关闭,青铜令破碎,命运之链断裂……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
叶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铁:“我从未想逃。”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刀,一一扫过三人。
“我所做的一切,只为走出自己的路。”他握紧断剑,剑尖轻点地面,红绸无风自动,“而你们,不过是挡路的石子。”
“狂妄!”赤炎子怒喝,体内真元轰然爆发,周身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一头火凤虚影盘旋而上,炽热气浪席卷四方,岩石瞬间熔化成赤红岩浆。
“区区蝼蚁,也敢妄谈命运?神戒之力,岂是你能掌控的?交出神戒,我可饶你不死!”
叶尘冷笑,眼中寒芒一闪:“你炎狱宗觊觎神戒多年,今日不过是以大义之名行掠夺之实。若我交出神戒,你真会放过我?还是当场炼化,抽取命纹?”
赤炎子脸色一沉,不再多言,右手猛然一挥!
“焚天炎龙,出!”
一声咆哮,天地变色。一道由纯火凝聚的巨龙自他掌心冲出,龙首狰狞,龙爪撕裂虚空,携着焚山煮海之势,直扑叶尘!
叶尘瞳孔一缩,体内真元虽已近乎枯竭,但命轮却在识海中缓缓旋转,第三道命纹隐隐发光,仿佛在回应危机。
“来得好!”
他低喝一声,断剑横斩,红绸如血般飞扬,剑锋划破长空,竟引动一丝微弱的时空涟漪!
“残剑诀——断空!”
剑光如虹,斩向火龙咽喉。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道清脆的“咔嚓”声,仿佛命运之弦被斩断。
火龙骤然停滞,随即从中间裂开,化作漫天火星,消散于风中。
赤炎子瞳孔猛缩:“你……竟能斩断我的本命炎龙?!”
叶尘喘息着,嘴角溢血,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你太慢了。”
凌霜眸光微闪,心中震撼更甚。她看得清楚——叶尘那一剑,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某种超越武技的“势”。那是命纹觉醒后,对天地规则的初步感知,是“道”的雏形。
“他……已经开始触摸‘命道’了。”她喃喃道,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玉佩,那是她宗门赐予的保命之物。
而阴九幽,却在这时轻轻鼓了鼓掌。
“精彩。”他阴恻恻地笑着,“以残损之躯,逆斩炎狱宗大长老,叶尘,你果然不负‘命承者’之名。”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漆黑符印,符纹扭曲,仿佛由无数冤魂哀嚎而成。
“可惜……你今日,注定走不出这葬神谷。”
话音未落,他猛然捏碎符印!
“幽冥伏杀阵——启!”
刹那间,大地震颤,四面八方的山岩中,一道道黑气冲天而起,化作锁链般的符文,瞬间交织成一张巨网,将整个谷口笼罩其中。天空被染成墨色,阴风怒号,无数虚影在黑雾中浮现——那是被幽冥殿炼化的死士,早已失去神智,只剩杀戮本能。
“三十六具玄阴尸傀……加上我亲自布下的‘九幽锁魂阵’。”阴九幽冷笑,“叶尘,你以为你逃出了命启之门,就能逃出我们的算计?早在你踏入葬神谷之前,我们便已布下天罗地网!”
叶尘脸色微变。
他虽早有戒备,却未料到幽冥殿竟准备如此周全。这阵法不仅封锁空间,更压制神识,连命轮的运转都变得迟滞。
“原来……你们早就等着我出来。”他冷笑,“不是为了神戒,而是为了借我之手,打开命启之门,再趁我虚弱时夺戒杀人,一石二鸟。”
“聪明。”阴九幽点头,“只可惜,聪明人往往活不长。”
“未必。”叶尘忽然笑了。
他缓缓抬起左手,神戒上的第三道命纹,竟在此刻缓缓亮起,金光如丝,缠绕指尖。
“你们以为,我毁掉青铜令,只是为了逃命?”
他低语,声音轻如耳语,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不……我是为了,彻底斩断你们与命启之门的联系。”
“什么?!”阴九幽脸色骤变。
他猛然察觉,那九幽锁魂阵中的黑气竟开始溃散,仿佛失去了某种核心的牵引。那些尸傀的动作也变得迟缓,眼中幽光逐渐熄灭。
“你……你竟在青铜令破碎时,以神戒为引,反向切断了所有与命启之门相连的秘法?!”阴九幽怒吼,“不可能!那需要同时掌控命纹与命运符文,你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做不到。”叶尘缓缓抬起断剑,红绸猎猎,剑锋指向三人,“但我有她。”
识海中,玄璃的虚影微微闪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笑意。
“叶尘……这一次,换我为你断后。”
刹那间,神戒第三道命纹轰然爆发,金光冲天而起,如一轮大日悬空!那光芒所至,黑雾退散,阵法崩解,连赤炎子的火焰都被压制得黯淡无光。
“命纹之力?!”凌霜震惊后退一步,“他竟能主动引动命纹?!”
叶尘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他一步踏出,断剑划破长空,直指阴九幽咽喉!
“你说得对。”他声音冰冷,“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你们——”
剑光如血,红绸飞扬。
“——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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