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麻荒地笼罩其中。马贵眼睁睁看着女儿的身影如断线风筝坠入麻荒坑,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要将夜幕撕裂:“彩凤呀,彩凤,爹是对不起你,可是你别往麻荒坑里跳呀!” 这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睡梦中的喜闹被这喊声猛然惊醒,懵懂孩童不知发生何事,惊恐的啼哭瞬间划破寂静的夜空,也惊醒了沉睡的一家人。此刻,思念如潮水漫过马家每个角落,尽管用卖女儿的钱还了债、买了旗地,但两年多过去,那份愧疚依旧如附骨之疽,在每个深夜啃噬着他们的心,这注定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南院的秦占荣被巷里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唤醒,她慵懒打个呵欠,缓缓伸展僵硬的身体。身旁的丈夫马友曦呓语不断,在梦的迷雾中徘徊。秦占荣轻轻拍打着怀中的卫华,试图哄他安睡,那轻柔的节奏渐渐与夜的脉搏同步。就在这宁静即将降临之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角落传来,紧接着 “咵嚓” 一声巨响,如惊雷炸响。马友曦猛从梦中惊醒,身体止不住颤抖,眼神中满是惊恐,似梦非梦地喃喃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秦占荣轻轻拍拍丈夫说:“没啥,可能是老鼠把盆子碰掉地上摔碎了,你快起来去看看吧。” 马友曦一听是老鼠,反而更加害怕,急忙用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将恐惧隔绝在外。秦占荣瞥他一眼,无奈地点亮油灯,下了地。果然,罪魁祸首是一只老鼠,是它将盆子碰落,摔得粉碎。她走到老鼠夹旁,只见一只老鼠被困其中,动弹不得。秦占荣将老鼠夹拿给丈夫看,马友曦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开始念叨起佛语:“罪过呀,罪过。你别看它只是一只小老鼠,那也是一条生命,它也是一尊佛,一切众生都是佛。就像一只蚊子叮你一口,你是在供养它,不就喝了你一点血吗?可对它来说,那就是维系生命的甘露。可你却将它杀死,罪过呀,罪过。这只老鼠不过打碎一个盆子,你就要取它性命,罪过呀,罪过。” 秦占荣听着丈夫这番话,又好气又好笑,随手将老鼠扔到屋外,上炕继续睡觉。
天刚破晓,晨光如纱,轻柔洒在麻荒地上。马友曦抱着儿子马卫华,脚步匆匆来到韩昶家。一见面,马友曦开门见山说:“韩大叔,听说你家地里要用人?” 韩昶目光深邃,上下打量着马友曦,反问道:“可不是嘛,怎么,你想来?” 韩昶媳妇见到马卫华,眼中满是喜爱,那温柔的目光仿佛能将人融化。她轻轻将马卫华拉到身边,用满是慈爱的手抚摸着孩子的头,赞叹道:“这孩子,真可爱。”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递给马卫华。卫华怯生生接过钱,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奶声奶气说:“谢谢”。这时,韩昶儿子韩渊跑过来,满脸欢喜地将卫华抱起来,在母亲身边转了一圈才轻轻放下。
马友曦看着憨厚的韩昶,神色有些黯然,说道:“家里经济困难,我爹让我来你家干点活,挣点工钱。” 韩昶微笑着点头应允:“好吧,那你明天就来吧。” 马友曦应了一声,抱起卫华准备离开。韩渊望着马友曦的背影,大声喊:“大哥,明天你来我家干活,还带着卫华。” 马友曦回头笑道:“傻孩子,我带着他,咋给你家干活呀。” 韩渊挠挠头,憨笑着说:“你干你的活,我跟他玩呗。”
第二天清晨,马友曦简单扒拉几口饭,便朝着韩昶家走去。韩渊见他只身前来,满脸疑惑地问:“大哥,你咋不带卫华来?” 马友曦笑着重复:“傻孩子,我带着他,咋给你家干活呀。” 韩昶见马友曦来了,微笑着吩咐:“你别去地里干活,我买了几个囤圈,你把南房收拾干净,把囤圈放好,准备放粮食。”
马友曦满脸不解,疑惑地问:“大叔,现在粮食价格越来越低,大家都怕将来更低,都在卖粮食。你不卖,反而买,已经买了那么多,怎么还买?” 韩昶神秘地瞅他一眼,绷着脸说:“你不懂,听我的,让你干啥就干啥,别问那么多。” 马友曦不再多言,心里暗自嘀咕:等着看你赔钱吧。
1929 年的春天,仿佛提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南方的燕子早早归来,数量多得惊人。每当夕阳西下,暮色渐浓,成群燕子如黑色云朵,纷纷飞向麻荒地。它们有的飞进村民家中,在房梁上忙碌筑巢,准备在此安家;有的停留在村里或村边的树上,发出凄婉的鸣叫,那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远方的苦难。村民们虽觉奇怪,却并未将这异常的景象与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唯有心思缜密的韩昶,将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如同精明的猎手捕捉到猎物的踪迹。
自 1927 年乌龙河两岸的人们买下旗地后,连续两年迎来粮食大丰收,苦日子似乎渐渐有了盼头。然而,1929 年春天,粮食价格却如断崖不断下跌。人们惶恐不安,生怕价格继续走低,纷纷争先恐后抛售粮食。韩昶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出售自家的粮食,反而四处筹措资金,大量买进。为了储存这些粮食,他将家中闲置房间全部腾空;为了筹集更多款项,他不惜卖掉家里值钱的物件,到最后甚至将祖上留下的 80 亩地也忍痛割爱。一时间,韩昶家的各个房间都堆满粮食,宛如一个个巨大的谷仓。村里人对此议论纷纷,觉得他简直疯了,媳妇也埋怨他,儿子韩渊年纪尚小,更是不明白父亲究竟在盘算什么。
韩昶的堂兄弟和伯父们纷纷前来询问,韩昶神秘地笑着问道:“你们知道咱村的燕子为什么这么多?” 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纷纷摇头。韩昶这才缓缓解释道:“燕子要吃食物呀,很可能别的地方受了灾,燕子在那里没得吃,才往咱这里跑。如果真是这样,你们想想,今年夏天,粮食价格一定上涨。” 见众人依旧半信半疑,韩昶继续分析:“你们再想想,去年一冬咱这里没下雪,今年春天到现在也没下,再去看看,咱村那两个井里的水都比往年深许多。这说明什么?说明今年咱们这里也要闹干旱。如果真是这样,今年秋天人们收不到粮食,那粮食不就成金子了。”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回家效仿韩昶,开始囤积粮食。
果然,从春天到夏天,天空仿佛被封住一般,滴雨未落,乌龙河也渐渐干涸。庄稼人望着地里的水稻和玉米苗子,心如刀绞。这些幼苗因得不到灌溉,起初长得矮小瘦弱,后来更是逐渐发黄枯萎。大家这才明白,今年的收成就此化为泡影。不久后,从陕西、山西等地涌来大批逃荒要饭的人,村民们这才得知,原来去年甘肃、陕西和山西一带已经遭受旱灾。这些逃荒者诉说着家乡的苦难,听得众人唏嘘不已。与此同时,乌龙河两岸的粮食价格如同火箭迅速上涨,短短时间内,便涨了四五倍,有的甚至涨到六七倍。韩昶此时开始出售粮食,他卖的价格比市场价低,人们听闻后,纷纷争相购买。马友曦看着这一切,心中懊悔不已:“啊呀,难怪人家发家那,怎么长了这么多心眼,自己还等着看人家赔钱的笑话那,没想到人家赚了这么多钱。这人那,只靠卖苦力,多会也不行。”
直到二十多年后,韩昶儿子韩渊在历史课堂上才得知,在 1928 至 1930 年间,中国北方爆发了一场巨大的自然灾害。这场以旱为主,蝗、风、雪、雹、水、疫并发的灾难,如同一场无情的浩劫,从甘肃、陕西开始,迅速蔓延至八个省,波及范围之广,令人触目惊心。全国难民估计达五千万左右,倒毙在荒原上的饿殍约有 1000 多万。陕西原有人口 1300 万,在三年大饥荒中,沦为饿殍、死于疫病的就有 300 多万人,流离失所者 600 多万,两者合计占全省人口的 70% 。尽管乌龙河两岸的灾情没有陕西那么严重,但同样未能幸免。到 1930 年春天,本该是耕种的时节,人们却被饥饿折磨得没心思种地,解决温饱成了头等大事。许多人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忍痛卖地,土地价格因此大幅下跌。韩昶瞅准时机,用卖粮食的钱大肆购置土地,一下子买了 400 多亩,摇身一变成为村里最大的地主。
春天,是希望与梦想的季节。广袤大地被绿色生机覆盖,粗糙黄土仿佛披上一层柔软的绒毯,残雪早已消融在春风里。韩昶怀揣着满心的憧憬,漫步在新购置的 400 亩田野上。脚下土地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财富,让他对未来充满期待。他心中盘算着,想用 20 亩地建一个饲养场,养几十头母牛和公牛。这样一来,既能满足自家耕田的需求,减少长工的雇佣,节省开支,又能逐步发展饲养业。在他的想象中,未来的饲养场里,牛群哞哞叫着,在田野上辛勤耕作,一派繁荣景象。
看着冬季木匠修好的各种农具,韩昶心中颇为满意。接下来,他开始精心规划农事安排,力求每个环节都严谨有序。他深知,若长工们工作懈怠,问题往往出在管理上。韩昶叫来管家马增,此时的马增身着简朴衣服,手里玩着一根稻草,将其一节一节折断,随意扔到草料堆上。
“这些地怎么样,你帮我规划一下,怎样经营这些地?” 韩昶沉思片刻问道。马增思索良久,歪着脖子分析道:“首先要确定这些地能出租多少亩,剩下需要自己耕作多少亩,种什么农作物,再确定雇多少长工,多少短工,还要筹集多少种子。” 韩昶点头认可:“嗯,你说得对,那你帮我在村里传个话,看有多少人想租我的地。” 马增爽快应下:“行,今天下午我在村里敲下钟,跟大家说一下,很快就能定下来。” 韩昶补充道:“好吧,尽量都租出去,地租少点,就有人租了,等这事定下来,咱们再商量下一步。”
此后几天,来找韩昶租地的人络绎不绝。400 多亩地很快租出 150 亩,黄唐村的孔德贤更是一口气租下靠近黄唐村的 150 亩地,剩下 100 多亩地只能雇长工和短工自己耕种了。韩昶又与马增仔细商议种植计划,确定各种农作物的种植面积,以及所需长工和短工的数量。种子方面无需担忧,韩昶已提前储备好各类农作物的种子,种类齐全,数量充足。
播种时节如期而至,韩昶与马增一同组织劳作。田间地头,一派繁忙景象,有人在麻荒坑那边平整稻地,有人在东沙地那边播种玉米。韩昶对马增叮嘱说:“你多费点心,督促大家尽快把地都种上。” 马增面露难色:“是,可是人手不太足。” 韩昶思索片刻:“嗨,您该把铡草的事搁一搁。” 马增回应:“是,这几天根本没铡草。” 韩昶果断决定:“那就再雇几个短工,无论如何也要及时把种子播到地里。这几天让大伙辛劳点,多给点工钱也行,你就看着办吧。” 马增点头应下:“好,您放心,一切都会及时办好。” 韩昶仍有些不放心,忐忑看看马增,转身朝麻荒坑走去。
在麻荒坑南边,韩昶见到马友曦等人正在平整稻田。他立刻上前仔细吩咐,要求平整稻田必须高标准、严要求:同一畦稻田内高度必须平整,犁地前若有明显高包和坑洼,要先行推平,消除高低差,使地面大致平整,再用耙具将畦内土地刮平,达到 “高差不过寸,寸水不露泥” 的质量标准;为保证平整效果更佳,刮平后还要结合播前灌水再次平整,以水平面为基准进行测量,水量要控制得当,不能让任何地方的地面高出水平面。
回到家中,韩昶又与马增详细商讨全年的农业生产安排。春季,要精心挑选农作物种子,注意种子从仓库到田间运输过程中的保管,及时测定种子出芽率,同时深入研究各种农作物的种植要点;肥料运输要尽早安排,务必在第一次锄草前完成,并研究科学施肥方法和技巧。夏季,要加强农作物田间管理,密切关注水稻返青情况,防范秧苗低温冷害;合理施用分蘖肥,及时晒田控蘖,注重水稻孕穗肥施用及孕穗期管理,做好各农作物灌浆期和结实期的养护工作,同时加强病虫害防治。秋季,要促进农作物早熟,防止倒伏,增加千粒重,适时进行收割;收割时加强劳动管理,按收割数量计算个人收入;及时将秋粮收藏入库,谨慎售粮,防止受骗;秋收后,抓紧时间进行秋整地;对远处土地,也要一视同仁,春种、施肥、夏锄、秋收,每个环节都不能疏忽。冬季,要妥善存放和保养农具,及时维修损坏的农具,确保来年春耕顺利进行。韩昶将一年四季的农事活动安排得细致入微,马增认真聆听,对韩昶的安排深表赞同。
“如果来得及,……。” 马增刚要开口,韩昶便打断他:“怎么来不及呢?” 马增面露愁容:“我们至少还要雇五个人,可是雇不到。今天来了两个人,干一夏天要 60 块钱。” 韩昶陷入沉默,他深知,即便出高价,也难招到足够的人手。“要是咱们村的人不肯来,就去别的村招,总得招来人呀。” 韩昶说。马增无奈地摇头:“我去过了,别的村也是这种情况。” 韩昶苦笑着说:“这就难了,不然,我自己去试试吧。” 马增调侃道:“好吧,那你自己去试试吧,等你回来,就知道我的难处了。”
韩昶骑上大白马,朝东沙地疾驰而去。在马背上,微风拂面,他心情愉悦。抵达东沙地,眼前的景象让他更加兴奋。这片广袤的田野,去年还属于他人,如今已归他所有,还有田野里耕作的耕牛,以及忙碌的长工,都让他感受到成功的喜悦。他大声向正在播种的牛增旺打招呼:“喂,增旺,你们很辛苦吧?” 牛增旺笑着回应:“是呀,干农活哪有不辛苦的,即使你这东家,跑来跑去,不也很辛苦吗。” 牛增旺的话让韩昶心里颇为受用。他下马后,仔细吩咐众人,种玉米要根据土壤土质选择合适的种子,还要依据种子特性确定种植疏密程度。随后,他又询问村里人是否有意愿来他家干活,或者是否有别村的亲戚愿意前来,但众人都未能给他提供有用的信息。
无奈之下,韩昶只好骑上马往回走。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浮现更多梦想:再过几十年,他的土地越来越多,所需长工和短工也会成倍增加,可如今连几个长工都难以雇到,未来该如何是好?他想起史荣曾说过,英国人已经开始用机器种地,将来中国的农业生产也会走向机械化,到那时,人力将被机器取代,农民种地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想到这里,韩昶心中充满向往。如果真能实现农业机械化,既能减轻劳动强度,又能提高生产效率,对农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可他不知道,这个美好的梦想,在他有生之年是否能够实现。随着马蹄声 “哒哒” 作响,韩昶脑海中的梦想也如春日的繁花,越开越盛 。
蝉鸣撕开盛夏的帷幕时,韩昶被稻田里此起彼伏的蛙鸣唤醒。他从炕席上撑起身子,晨光已顺着窗棂流淌进来,在斑驳的土墙上映出晃动的碎金。推开院门的瞬间,他被头顶的天空攫住了目光 —— 澄澈的蓝如同未经雕琢的宝石,几缕白云慵懒舒展,恰似命运随意抛洒的棉絮,他望着这景象,恍惚间觉得人生亦如这流云,看似自在,却在无形间被风推着改变轨迹。
脚下的土路蒸腾着暑气,韩昶沿着田埂缓缓前行。忽然一阵热风掠过,卷起几粒尘土,天空竟如泼了墨的宣纸,转瞬阴沉下来。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拧成结,烦躁像野草在心底疯长。那些潜藏在农事里的荆棘,又开始刺痛他的神经:即便在丰收的年岁,与长工间的摩擦也从未停歇,每次争执都像锋利的镰刀,割裂他苦心经营的平衡。他尝试过挽起裤脚与长工一同耕作,试图用汗水浇灌出理解;也琢磨过用耕牛替代人力,减轻他们的负担。可每当想起史荣提及的外国农业机械 —— 那些能将繁重劳作化作轻巧工序的条播机、打谷机,他的目光便会变得炽热又黯淡。此刻,他的庄园里唯有长工们浸透汗水的脊背在烈日下起伏,他既心疼他们的辛劳,又在工钱账簿上反复权衡,每笔支出都像在剜他的心头肉,他渴望尽善尽美的收成,又被现实的枷锁紧紧束缚。
“抠门” 的指责如影随形,可韩昶比谁都清楚,那些被人诟病的锱铢必较,实则是托起机械梦想的砖石。稍有懈怠,不仅购置机械的宏图会化为泡影,甚至连支付工钱都成难题。长工们渴求轻松与厚禄,而他追逐效率与利润,两股相悖的力量在田间地头激烈碰撞,他只能像走钢丝的艺人,小心翼翼寻找那个微妙的平衡点。更无奈的是,即便将人与事都算计周全,头顶的苍天从不理会他的谋划,干旱、暴雨、虫害…… 每场天灾都能轻易击碎他精心编织的算盘。
正思忖间,麦田里传来刺耳的金属刮擦声。韩昶循声望去,只见牛有富在驱使耕牛犁地转弯时,竟忘了抬起犁铧。耕牛喘着粗气,四蹄深陷泥土,铁犁在地面划出狰狞的沟壑。“停下!” 韩昶疾步上前,声音里裹着怒火。牛有富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叔,没事!” 这话彻底点燃他的情绪,平日压抑的焦虑与疲惫瞬间爆发,他瞪圆双眼,训斥声惊飞田埂上的麻雀。牛有富这才慌了神,涨红着脸连连认错:“大叔我知错了,你扣我点工钱吧,以后我一定改。”
韩昶盯着对方懊悔的眼神,怒意渐渐消散。他背过手,望着远处麦浪翻滚的田野,声音恢复平静:“你知错就好,这次我也不扣你工钱,下次再这样,你就别来我家干活了。” 他的话语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期许。此后,牛有富像换了个人,劳作时专注的眼神堪比丈量土地的罗盘,对农具的爱惜甚至超过自家的物件。韩昶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或许在这场利益与情义的博弈里,真诚的斥责有时比宽厚的纵容更能赢得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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