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这日清晨，晟王府外车马辚辚，仆从们正在做最后的清点装车，气氛忙碌却透着一丝压抑的离别愁绪。
就在此时，府外传来高声唱喏： “太子殿下驾到——！” “汉王殿下驾到——！”
朱高晟正与长史核对物资清单，闻声眉头微挑。来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迅速挂起那副混合着悲伤与颓废的表情，迎了出去。
只见太子朱高炽乘坐步辇，在一众东宫属官的簇拥下到来。他面色悲戚，被内侍搀扶着下了步辇，行动依旧有些不便，看到朱高晟，未语先叹，眼眶竟有些发红：“四弟……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为兄……为兄心中实在难舍。”他上前抓住朱高晟的手，语气恳切，“天津苦寒，你身子骨又弱，定要多多保重。若有什么短缺，尽管派人送信给为兄，为兄便是砸锅卖铁，也定要周济你。”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若非朱高晟深知这位大哥仁厚外表下的政治手腕，几乎都要被感动了。朱高炽此刻前来，一是做给父皇看，显示兄友弟恭；二是做给天下人看，彰显太子仁德；三嘛，或许也真有几分真情，但更多的，恐怕是庆幸这个有些“古怪”的嫡出幼弟自动出局，远离了权力中心。
朱高晟心中冷笑，面上却配合地露出感激之色，反握住太子的手，哽咽道：“多谢大哥关怀……小弟……小弟只是心中苦闷，想去个清净地方，绝非对大哥有何不满……”他这话说得含糊，既像是解释，又像是抱怨，符合他“悲伤失智”的人设。
“哼，清净地方？”一个倨傲的声音插了进来。汉王朱高煦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盔明甲亮的王府护卫，疾驰而至，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嗒嗒作响，气势汹汹。他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朱高晟，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老四，我看你不是去找清净，是去找罪受！直沽那鬼地方，鸟都不拉屎！你说你，好端端的亲王不当，非要去那当个土鳖王爷？还要那么多护卫银钱，怎么，真打算在盐碱地里练兵造反啊？”
他的话刻薄而直接，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他身后的护卫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朱高煦前来，纯粹是为了炫耀武力，发泄嫉妒，顺便狠狠踩这个突然得了“恩宠”（在他看来）的弟弟几脚。
朱高晟心中怒火一闪，但立刻压下。他故意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丝畏惧和委屈，嘟囔道：“二哥说的什么话……我……我就是想造船出海玩玩……哪敢造反……”
“玩玩？哼，玩吧玩吧！最好玩死在那！”朱高煦不屑地啐了一口，觉得跟这个废物弟弟多说无益，调转马头，对太子随意一拱手，“大哥，我先去军营了，您跟四弟慢慢话别吧！”说罢，竟直接带着人扬长而去，嚣张至极。
朱高炽看着朱高煦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朱高晟道：“二弟就是这个脾气，四弟莫要往心里去。”他又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常来信”的套话，便也摆驾回宫了。
送走两位“情深义重”的兄长，朱高晟刚回到府内，又一队人马到了。这次来的是一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身后跟着百名神情冷峻、气息精悍的军士。
“卑职锦衣卫千户，沈炼，奉陛下旨意，特来向王爷交割人员！”那千户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对着朱高晟也只是抱拳行礼，眼神锐利如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位“着名”的落魄王爷。
朱高晟心中猛地一凛。沈炼！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果然是锦衣卫的精英！父皇这哪里是补充护卫，分明是派来了一群监视他的饿狼！这一百人，绝对都是锦衣卫里的好手，负责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向南京汇报。
王府原有的护卫和仆人们看到这群煞气腾腾的锦衣卫，脸上都露出了畏惧和不安的神色。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朱高晟心中电转，瞬间有了决断。他不能表现出任何警惕和精明，必须继续装！
只见他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又马上板起脸，摆出亲王的架子，指着沈炼的鼻子，用一种色厉内荏的语气呵斥道：“交……交割什么人员？本王有护卫！用不着你们这些家伙！看什么看？瞪那么大眼睛想吓唬本王吗？本王告诉你们，本王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那沈炼猛地踏前一步，一股沙场血腥气扑面而来，竟吓得朱高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沈炼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轻蔑，依旧冷冰冰地道：“回王爷，此乃陛下旨意。言王爷就藩路途遥远，恐有不安，特从京营精锐中抽调百人，补充王府仪卫，增强护卫。此乃陛下天恩，请王爷叩谢领旨！”他特意强调了“京营精锐”四个字，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的真实身份。
朱高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仿佛被沈炼的气势吓到，又不敢违抗父皇的旨意，最终悻悻然地嘟囔：“……精……精锐就精锐嘛，那么凶干什么……行了行了，本王收下了！真是的，派这么多人来，多耗多少粮食……”
他这副窝囊又计较的模样，完美地符合了沈炼等人对这位王爷的预期。沈炼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似是嘲讽，随即拱手：“既如此，人马已交割完毕，卑职告退！”说完，竟不再多看朱高晟一眼，转身带着手下缇骑离去，干脆利落。
那留下的百名“精锐”，自动列队站好，虽然穿着普通军服，但那挺直的腰板、锐利的眼神、以及彼此间默契的站位，无不透露着他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殊人员。他们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像一百把藏在鞘中的利刃，冰冷而充满威胁。
王府原有的护卫队长看着这群人，感到头皮发麻，压力巨大。
朱高晟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走到这群新来的“护卫”面前，故意用挑剔的目光扫视了他们一圈，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此人气质沉稳，目光内敛，显然是这小队锦衣卫的实际负责人）：“你！对，就是你！看你长得还算结实！以后你就是这队人的头了！叫什么名字？”
那头目愣了一下，没想到王爷会直接点他，出于职业习惯，他下意识地挺胸回答：“回王爷，卑职王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王锐？行，本王记住了！”朱高晟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以后你们就归王府护卫统……呃，算了，你们就单独一队吧！负责……负责外围巡逻！没事别到本王眼前晃悠！看着就心烦！听见没有！”
他这番安排，看似糊涂任性，实则巧妙。既将这队危险的锦衣卫边缘化，不让他们接触核心，又给了他们一个合理的、可以四处活动的职责（巡逻），符合他们监视的职责，不至于引起怀疑。
王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立刻低头领命：“卑职遵命！”他心中暗道：果然是个荒唐王爷，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朱高晟又“训斥”了几句，这才在小柱子的搀扶下，“气呼呼”地上了马车。
车队终于缓缓启动，驶出南京城门。
朱高晟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一角，回望那越来越远的巍峨城墙，眼中最后一丝伪装褪去，变得深沉而锐利。
大哥的伪善，二哥的嚣张，父皇的猜忌与监视……这座城池留给他的，尽是冰冷的算计。
他放下车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天津卫，将是全新的棋盘。 而你们派来的这些棋子，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车队迎着初升的朝阳，一路向北行去。队伍中，原本的王府人员忧心忡忡，而那百名新加入的“精锐”，则目光闪烁，默默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辆华丽的王爷座驾。
喜欢朱棣的麒麟逆子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朱棣的麒麟逆子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