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哀乐如同沉重的背景音,持续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朱高晟跪在原地,身体依旧因悲伤而微微颤抖,但内心早已被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搅得天翻地覆。
逆子系统?造反? 工业革命大礼包? 失败即早夭?
一个个词汇在他21世纪的灵魂里激荡出巨大的回响。荒谬感过后,是彻骨的寒意和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
他熟知明史,知道自己是朱棣嫡出的幼子,也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要么早夭,要么在两位兄长的争斗中被碾碎。系统的惩罚,不过是把他已知的悲惨命运明确地摊开在他面前。
而奖励……工业革命!蒸汽机!优质钢铁!这些词汇代表着什么,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人再清楚不过。那是足以改天换地,让一个民族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力量!
留在这深宫?继续当一个战战兢兢、随时可能“被早夭”的皇子?还是……赌一把?用这种看似最作死、最“造反”的方式,去搏一个掌控自己命运、甚至改变这个时代的机会?
母亲的容颜再次浮现,那双总是含着温柔与智慧的眼睛,似乎正在鼓励他。“不必拘于礼法……”母亲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
“呼……”朱高晟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泪水尚未干涸,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已经取而代之。
他慢慢地,借着搀扶小柱子的手臂的力量,站起身来。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刺痛,但他站得很稳。
“小柱子。”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奴才在!”小柱子连忙应道,担忧地看着主子。 “回宫,更衣。本王……要去见父皇。”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都有些愕然。皇后娘娘刚薨,四殿下此刻不在灵前守孝,去见皇上做什么?但无人敢问。他们只是觉得,四殿下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那悲伤依旧沉重,却仿佛沉淀了下去,化作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回到自己略显偏僻的宫殿,朱高晟换上了一身素服常袍。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小柱子一人。
“小柱子,”他看着这个自幼跟着自己,因为自己偶尔的“平等”对待而誓死效忠的小太监,缓缓道:“如果……本王说,我要离开南京,去一个很远很穷的地方就藩,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柱子想都没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去哪儿,奴才就去哪儿!奴才的命是殿下给的,若不是殿下当年……”他想起小时候差点被管事太监打死,是四殿下偶然路过救下了他,还给他请了太医。
朱高晟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但这简单的动作,已让小柱子热血上涌,恨不得此刻就能为殿下赴汤蹈火。
乾清宫内,气氛压抑。
朱棣正在批阅奏折,眉头紧锁。北元残余势力蠢蠢欲动,南方各地需安抚,朝廷官员空缺甚多,百废待兴。加之发妻新丧,他心情极差,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与疲惫。
汉王朱高煦和内阁首辅解缙、兵部尚书金忠等人正在殿内议事,主要是关于如何安抚靖难期间投降的将领和官员。
就在这时,内侍太监轻步进来,小心翼翼禀报:“陛下,四皇子殿下在殿外求见。”
朱棣笔尖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高晟?他来做什么?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灵堂守孝吗? “让他进来。”朱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朱高煦也挑了挑眉,对这个不起眼的四弟此时跑来打扰议事感到有些不悦。
朱高晟缓步走进殿内。他脸色苍白,眼圈红肿,任谁都能看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极致的悲痛。但他行走间步伐稳定,眼神虽然低垂,却并无慌乱。
“儿臣,叩见父皇。”他依礼参拜,声音平静。
“平身。”朱棣看着他,“不在灵堂守着你母后,来此何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还在想着昨日灵堂上那怪异的一幕。
朱高晟没有起身,反而将头埋得更低,用一种混合着悲伤、疲惫,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意味的语气,开口说道:“回父皇,儿臣……儿臣昨夜守灵,思及母后生前音容,心痛如绞,夜不能寐。”
殿内众人静静听着,觉得这倒是人之常情。
朱高晟话锋一转,继续道:“母后仙去,儿臣忽觉世间繁华,皆如过眼云烟。留在京师,见物思人,徒增伤悲。且两位兄长皆贤能,能为父皇分忧解难,儿臣愚钝,于国于家无望,留在宫中,亦是徒耗钱粮,惹人厌烦。”
朱棣的眉头微微皱起,预感到这小子接下来没什么好话。解缙、金忠等人也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四皇子这话说得太过颓丧和自我贬低。
朱高煦则嘴角露出一丝不屑,觉得老四果然还是那般没出息。
只听朱高晟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道:“故此,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儿臣即刻就藩!儿臣愿为大明镇守边陲,不求封地富庶,只求一清净之地,了此残生!”
“就藩?”朱棣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这个。皇子就藩是祖制,倒不稀奇,稀奇的是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提出来。“你想去哪里?”
朱高晟抬起头,目光“殷切”地看着朱棣:“儿臣听闻,直沽(天津卫旧称)之地,濒临渤海,盐碱荒芜,人烟稀少。儿臣愿往此地!请父皇将直沽赐为儿臣封地!”
“直沽?”朱高煦差点笑出声来。那地方现在就是个小小的卫所,穷得叮当响,除了晒盐和一片芦苇荡,要啥没啥。老四果然是傻的!
朱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直沽?那里确实贫瘠。但这小子为什么要主动选这么个破地方?以退为进?不像。他看起来是真的心灰意冷。
然而,朱高晟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整个乾清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父皇!”朱高晟仿佛豁出去了,声音更大,带着一种近乎荒唐的理直气壮:“儿臣既已无心政事,只求逍遥度日,还请父皇成全!儿臣听闻海外有仙山,蓬莱有珍宝,儿臣欲打造巨舰,探寻海外,以娱晚年!故此,请父皇拨付儿臣……嗯……护卫三千!银钱百万两!以供儿臣……造船、享乐之用!”
“噗——”正在喝茶压惊的解缙直接失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 金忠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朱高煦先是目瞪口呆,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度嘲讽和幸灾乐祸的表情。疯了!老四绝对是悲伤过度疯了!
三千护卫?!这远超亲王规制(明初亲王护卫标准编制三护卫,约万余人,但经过建文削藩和靖难,永乐初期对亲王护卫数量极为敏感和严格控制,三千精兵已是一股极强力量)!百万两白银?!这几乎是当时朝廷岁入的十分之一!(此处为艺术夸张,突出戏剧效果)
这哪里是就藩?这简直是公开的、赤裸裸的勒索和挑衅!这分明是拥兵自重、索要巨资,其心可诛!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朱棣身上。
朱棣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诧异,变成了惊疑,继而是一片深沉的、看不到底的阴沉。他放在龙案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乾清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解缙和金忠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几乎已经预见到下一刻,陛下将会如何的雷霆震怒!四皇子殿下,恐怕要大祸临头了!
朱高煦已经准备好欣赏老四被严厉斥责甚至圈禁的场面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朱棣并没有立刻发作。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跪在下面的朱高晟。那双深邃的眼睛,锐利得仿佛要剥开朱高晟的皮囊,直窥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看到的是一个悲痛欲绝、似乎神智都有些不清醒的儿子,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提出荒诞不经的要求。是真的心灰意冷,只想躲到穷乡僻壤去花钱买醉,麻痹自己?还是……一种极其高明的、以退为进的伪装?
朱棣想起了徐皇后,想起了她生前对这个儿子的维护和那些“无意”间的点拨。这个儿子,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吗?
直沽……那片盐碱地,他要了有什么用?三千护卫,百万银钱……数目巨大得离谱,更像是一个悲伤过度之人的胡言乱语。
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的时间,那沉默几乎要让解缙等人窒息。
终于,朱棣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高晟,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三千护卫?百万银钱?你当朕的内帑和兵部,是为你一人开的吗?”
朱高晟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茫然”和“固执”:“父皇……儿臣、儿臣只是想去海外寻些新奇玩意,排解思母之痛……若、若不然,两千五护卫?九十万两也行……”
他还“讨价还价”起来了!
朱高煦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四弟,我看你是失心疯了!还不快向父皇请罪!”
朱棣却一抬手,制止了朱高煦。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朱高晟身上。
忽然,一个念头划过朱棣的心头:让他去!让他去那个鸟不拉屎的直沽!给他!他要兵,酌情给一些老弱;他要钱,量力给一点。把他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留在京师,看到他就会想起仪华,心中刺痛。而且,一个躲在穷地方只知道花钱享乐的废物皇子,总比一个有可能卷入未来储君之争的儿子要让人放心得多!
“准了。”
两个字,轻飘飘地从朱棣口中吐出。
“什么?!”朱高煦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解缙和金忠也懵了。陛下……这就准了?这简直是昏君行为啊!
朱棣不理睬众人的震惊,淡淡道:“皇后新丧,朕心悲痛,亦不愿苛责子女。你既心灰意冷,朕便成全你这份‘孝心’。直沽之地,便赐你做封地,命名‘天津’,意为‘天子渡津之地’。(注:天津得名于此虽是史实,但时间略有调整,此为艺术处理)”
“至于护卫……”朱棣沉吟一下,“朕允你自行招募一千五百人,一应粮饷,由你王府自行负担。朕另拔三千屯田军户于天津,归你管辖,平日屯田,闲时操练,可充卫戍。”
“银钱……”朱棣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朕的内帑也不宽裕,朕给你十万两安家费,另赏赐宫中器物若干。其余所需,你既有心海外寻宝,便自行想办法吧!”
这条件,比起朱高晟索要的,可谓是打了骨折再骨折。护卫缩水一半还多,且要自筹粮饷;银钱更是只有十分之一。
但在朱棣和所有人看来,这依旧是不可思议的恩宠和宽容!尤其是那三千军户,虽然名义上是屯田,但归藩王管辖,这就是实打实的兵力!
朱高煦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嫉妒得几乎要发狂!父皇这是怎么了?为何对老四如此偏爱?!他出生入死打下江山,也没得到这么多!
朱高晟心中却是猛地一松!成了!
系统任务只要求他“索要”和“声称”,并没要求朱棣必须全额答应。朱棣这打折批准,显然也被系统认可了任务完成度。
他立刻“感激涕零”地叩首,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儿臣……谢父皇隆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表情,那语气,活脱脱一个得了天大好处的纨绔子弟。
朱棣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那点疑虑稍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掺杂着厌恶、怜悯和一丝解脱的情绪。挥了挥手,疲惫地道:“下去吧。尽快准备,早日就藩。无事……不必回京了。”
最后那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等于是一种变相的放逐。
“儿臣……遵旨!”朱高晟再次叩首,低下头时,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弧度。
系统界面在他脑海中提示:【任务“就藩摆烂”已完成度80%,奖励发放80%:优质钢铁冶炼法(初级)、基础几何与物理知识灌输。剩余奖励将在就藩后视建设情况补发。】
工业革命的第一步知识,已悄然涌入他的脑海。
他起身,躬身退出乾清宫。无视了身后朱高煦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嫉妒目光,也无视了解缙等人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走出大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朱高晟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不再只有悲伤,还多了一丝……自由和无限可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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