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石头又湿又滑,长满了黏糊糊的青苔。陈萱架着林海,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林海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左半边身子因为伤口和体内的折腾,使不上一点劲,全靠着右臂搂住陈萱的肩膀,和那根深深杵进泥地里的木棍勉强维持着不倒下。
他的呼吸喷在陈萱脖颈边,又烫又急,带着一股病态的酸气。意识像是风里的烛火,明灭不定。眼睛半睁着,视线里只有陈萱汗湿的、绷紧的侧脸轮廓,和前方那段仿佛永远走不到头的、泥泞的河岸。
“就快到了……坚持住……”陈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根绳子,一次次把他从昏沉的边缘拽回来。
他自己也数不清这一路上摔了多少跤。有两次是陈萱没撑住,两人一起滚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沾了满身的污泥和碎草。还有几次是他自己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膝盖磕在石头上,钻心地疼,却比不上体内那股躁动和手背上被草药灼烧般的刺痛来得猛烈。
每次摔倒,陈萱都会一言不发地、用尽力气把他重新架起来,继续往前拖。她的胳膊也在发抖,呼吸同样粗重,但那双眼睛始终盯着前方,没有丝毫动摇。
河风卷着水汽,吹在脸上又湿又冷。林海能感觉到,自己左手上那被厚厚药泥和布条包裹的地方,里面的麻痒感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带着一种细微的、仿佛菌丝在皮下钻探的刺痛感。药效,正在减弱。而怀里的钥匙,隔着衣物,似乎也传来一阵阵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冰凉搏动,与那入侵的菌丝,与他体内沉寂的异变,产生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共鸣。
他不敢说,只能咬紧牙关,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跟上陈萱的步伐上。
就这么踉踉跄跄,不知走了多久,摔了多少次,就在林海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被黑暗彻底吞噬时,前方的河道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拐弯。
陈萱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搀扶着林海,紧走了几步。
拐过河湾,眼前的景象让精神濒临崩溃的林海也精神一振!
只见前方的河道在这里骤然收缩,两岸的岩石向中间挤压,使得水流变得异常湍急,发出轰隆隆的咆哮,白色的浪头拍打着礁石,溅起漫天水雾。而在那激流相对平缓一些的靠近他们这一侧的岸边,赫然残留着一些人工修筑的痕迹——几根深深打入河床的、已经腐烂发黑的粗大木桩,以及一条用大小不一的石块勉强垒砌起来的、延伸向河中心的、大部分已经被河水冲毁淹没的残破引堤!
这就是地图上标记的“古渡口”!
虽然破败不堪,那引堤尽头离对岸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水流也依旧湍急,但至少,这里的水深看起来确实比别处要浅一些,河底隐约能看到大块圆润的卵石。这或许是唯一可能涉水过河的地方了!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把,灼烧着两人几乎麻木的神经。
“就是这里!”陈萱扶着林海在一块稍干的岩石上坐下,自己则快步走到水边,仔细观察着水流和那条残破的引堤。
水很急,很浑。引堤湿滑,石块松动。这绝不是一个理想的渡河点,尤其是带着林海这样一个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人。
但是,他们没有选择。
陈萱回头,看向坐在石头上、脸色惨白、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林海,又看了看他那只被紧紧包扎、却依旧微微颤抖的左手。
必须尽快过去!
她走回林海身边,蹲下身,目光直视着他涣散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林海,听着,我们要从这里过河。水很急,石头滑,你必须清醒过来,靠你自己走过去,我只能在旁边扶着你,明白吗?”
林海费力地聚焦视线,看着陈萱被汗水和泥水弄花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身体的极度不适,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能行。”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用那根木棍支撑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陈萱立刻架住他。
两人互相依靠着,再次迈开脚步,走向那条通往激流、通往对岸、也通往未知生死的残破引堤。
河水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水汽扑面而来。
最后一段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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