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依旧会为他准备泡脚水,但不再强势地要求为他按摩。
她会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手指缠绕着颈间的银链,眼神温柔得像一池春水。
有时,岁安甚至会主动将她微凉的脚握在手中,学着那日的样子,生涩却耐心地为她揉按。
她还是会害羞,脸颊绯红,腿下意识地绞紧,但不再有丝毫抗拒。
反而在他力道稍重,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时,她会紧紧攥住胸前的银链。
仿佛从那冰凉的金属和他的名字中汲取力量,承受并享受着这份带着轻微痛感的亲密。
这项链,仿佛成了他们之间一种新的、无声的交流方式。
它安抚了她的不安,也默许了他偶尔流露的掌控。
国家园林的工程,并非只是修复,更是在古典园林的肌理上,注入符合当代审美的新魂。
李大师负责的核心区域,便是一处名为“幽篁里”的雅集轩馆,旨在以竹、石、水为核心,营造清幽禅意。
这一日,李大师将岁安单独叫到一旁,指着一块早已运抵的晚霞红巨石,神色凝重。
“岁安,你看此石。”
李大师的手抚过冰凉的石头表面。
“石质坚润,纹理如云似雾,是上好的晚霞红。
我本想亲自操刀,雕一幅‘云水禅心’图,但最近旧疾复发,手腕乏力,精细处已力不从心。”
岁安心头一紧,看向李大师,只见他眼中虽有疲惫,却更有一股灼热的期望。
“这块石头,交给你。”
李大师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我要你以此石为纸,以凿为笔,雕一幅 《风骨》。”
“《风骨》?”
岁安喃喃重复,这个名字空灵而抽象,远比具体的龙虎花草更难把握。
“不错。”
李大师目光深邃。
“不必拘泥于具体形态。
可雕竹,取其虚怀劲节;
可雕山,取其沉稳不移;
亦可雕人,取其精神脊梁。
我要的,是那种穿透石料、直指人心的精神气韵。
这是‘幽篁里’的点睛之笔,也是你能否真正迈入大匠之门的第一道考题。”
他顿了顿,看着岁安年轻却已显坚毅的脸庞,语重心长:
“岁安,我们这一行,老家伙们一个个都凋零了。
机器刻出来的东西,工整,但没有魂。
我看重你,不只是你的手艺,更是你手下那股子难得的心性。
别让我失望,也别让这门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在我们这代人手里,只剩下冰冷的复制。”
这番话,像一道沉重的惊雷,又像一把炽烈的火,在岁安心中炸响、燃烧。
他感觉到肩上压下了前所未有的重量,但胸腔里,一股更为汹涌的、名为抱负的火焰,也随之升腾。
“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师所托!”
岁安躬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从那一刻起,岁安的生活重心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他几乎所有清醒的时间,都耗在了那块晚霞红巨石旁。
不再是机械地执行图样,而是真正地思考与创造。
他用手掌感受石料的每一处凹凸与纹理走向,在脑海中反复勾勒、推演、否定、再构建。
他时而对着石头怔怔出神,一两个时辰不动;
时而拿起炭笔,在旁边的石板上飞快地画下灵光一现的线条;
时而又会因为一个细节的把握不住而烦躁地抓乱头发。
清欢依旧每日送来饭菜,依旧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岁安变了。
他的身体还在她眼前,但他的魂,似乎已经钻进了那块冰冷的巨石里。
他看她的时候,眼神时常带着一种未褪的、沉浸在创作世界里的疏离感。
和她说话,也常常心不在焉,“嗯”、“啊”地应付着。
那种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仿佛被这块石头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外面那个广阔而充满诱惑的世界,正透过这道口子,向她心爱的岁安招手。
她又开始感到恐慌。
一天傍晚,岁安似乎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关键的灵感。
他围绕着巨石反复踱步,眼神越来越亮,完全沉浸其中。
清欢在一旁等了许久,直到工地上的人都快走光了,他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食盒里的饭菜,早已凉透。
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拉了他的衣袖一下,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岁安,天黑了,该回去了。”
岁安正处在一种玄妙的构思状态,衣袖被拉扯的触感,刺破了他那高度集中的精神壁垒。
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那股即将成型的灵感,如同受惊的游鱼,倏地一下窜入脑海深处,变得模糊不清。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焦躁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将那声已经到了嘴边的烦躁,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转过身,对上清欢那双带着探询和一丝不安的眼睛。
愧疚感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压过了创作的焦躁。
他努力扯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却发现脸部肌肉有些僵硬。
最终,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指:
“好,就回。”
他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没有再去看那块石头,而是牵起她的手,转身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清欢跟在他身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不同于以往的、带着一丝心不在焉的温度,看着他明显还在思索着什么的侧脸。
他没有吼她,他甚至比平时更“顺从”地跟她回家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清欢的心,却比被他吼了还要难受。
她宁愿他冲她发脾气,那样至少证明他的情绪是因她而起。
可现在,他明明人就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但他的魂分明还留在那块该死的石头里!
她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
岁安感觉到手上的力道,从沉思中略微回神,侧过头,对上她那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眼睛。
他心中轻轻一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走吧,回家。”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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