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想劝她吃点东西，刚开口就被她摇头打断。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流浪汉那个“终于得逞”的笑，胃里翻江倒海，根本咽不下任何东西。
杂物间里还是那堆熟悉的茅草，清欢却像找到了唯一的避风港，一进去就拉着岁安坐在茅草堆上。
然后紧紧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浸湿了他的旧衣服。
她不说话，只是死死抓着岁安的衣角，好像一松手，岁安就会消失，那个流浪汉就会再次出现。
“姐姐，别怕，我不走，我一直陪着你。”
岁安轻轻拍着清欢的背，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他能感受到清欢的身体在发抖，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如果刚才他没有走那么远，如果他一直守在姐姐身边，姐姐就不会受这么大的惊吓了。
他后悔极了。
为什么要想着多捡几根柴火？为什么要把姐姐一个人留在溪边？
清欢抱着岁安，感受着他小小的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还有他拍在自己背上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力道，心里的恐慌才一点点消散。
她知道岁安也害怕，可他还是挡在自己身前，像个小大人一样保护她。
她把脸埋得更深，终于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岁安没有催她说话，也没有劝她停止哭泣，只是任由她抱着，偶尔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他知道姐姐需要发泄，需要靠在他怀里慢慢平复。
他坐在茅草堆上，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打破这份让姐姐安心的安稳。
许久，清欢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还抱着岁安不肯松手，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
岁安能感受到她的身体不再发抖，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轻轻摸了摸清欢的头发，小声说：
“姐姐，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不管去哪里，我都跟你一起，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清欢没有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用动作回应着他的承诺。
杂物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暮色漫进杂物间时，清欢的哭声终于停了。
她靠在岁安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他衣角的线头，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砂纸：
“岁安，我想师父了……想我们以前在山里的家了。”
岁安眨了眨眼，他也想苏师父，想她煮的热粥，想她坐在院角教清欢刺绣时的模样。
他顺着清欢的话小声说：
“我也想苏师父，想后山的桂花树，想我们一起挖的荠菜。”
“要是师父回来，见不到我们怎么办啊？”
清欢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她会不会以为我们不要她了？会不会……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她越想越慌，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这里一点都不好，没有热饭，没有安稳觉，还有那个坏人盯着……我想回家，岁安，我想回山里的家。”
岁安看着清欢泛红的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清欢，声音虽然还有点稚嫩，却带着坚定：
“那我们就回家。姐姐，我们回山里去，我记得路。”
清欢愣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岁安：
“真的……能回去吗？我们走了这么久，你还记得路？”
“记得！”
岁安用力点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光。
“我们从山里出来的时候，我特意记了路：
过了福利院后面的石桥，往西边走，看到那棵歪脖子松树，再顺着小溪往上走，就能看到我们以前住的院子，还有屋后的老桂树！
我都记着呢，一点都没忘！”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路线，生怕清欢不信：
“我们准备好就走，等大家不注意了，我们悄悄离开。
回去以后，我可以继续凿石头，你可以继续刺绣。
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早上挖野菜，晚上看星星，再也不用怕那个坏人，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清欢看着岁安认真的模样，心里的恐慌和委屈渐渐被希望取代。
她想起山里的日子，虽然清苦，却有苏师父的庇护，有彼此的陪伴，有安稳的睡眠和热乎的饭菜。
她用力点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
“好，我们回家！我们好收拾东西就走！”
决定回山里后，清欢和岁安就像心里揣了团暖火，连待在福利院的日子都多了份盼头。
他们没敢声张，只趁着没人注意时，悄悄为离开做准备，每一个小动作里，都藏着对家的期待。
白天去后山捡柴，岁安不再只盯着枯枝。
而是刻意绕到以前常采野果的灌木丛，摘下还没完全成熟的野山楂、野栗子，用粗布小心包好，藏进竹筐最底层。
这些能当路上的干粮，比福利院的冷窝头顶饿。
两人还借着散步的名义，把福利院到山里的路线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岁安拉着清欢，站在福利院门口的树下，手指指向西边：
“从这里走，过石桥后要拐个弯，别顺着大路走，小路近，还能避开可能遇到的人。”
晨光刚掠过山头，清欢就背着塞得鼓鼓的布包，和岁安一起出了福利院。
两人装作如常去捡柴火，脚步却比平时快了许多，竹筐里只象征性地放了几根枯枝，真正的行李都藏在布包里。
里面有攒下的干粮、苏师父留下的钱，还有岁安的小凿子。
“别回头，跟着我走。”
岁安走在前面，声音压得很低，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路。
按照他记好的路线，先过了福利院后的石桥，再往西边拐，很快就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松树。
看到熟悉的记号，两人都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了些。
山里的小路崎岖难走，到处都是杂草和碎石，两人的鞋子很快就沾满了泥土，裤脚也被树枝划破了。
可他们一点都不觉得累，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到以前的家，快点远离福利院的不安。
走累了，就坐在路边歇一会儿，分吃一点野果吃；
渴了，就掬一把山泉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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