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级专家?”
岁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双总是带着沉郁或疲惫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
那倒不是因为他多么看重这个头衔或者可能带来的名利,而是一种最纯粹的喜悦
——他的作品,他倾注了心血和情感的《风骨》,得到了来自最高层面专业人士的认可!
这对于一个将石雕视为生命一部分的匠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比任何物质回报都更珍贵的肯定。
他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那是带着少年气的明亮笑容。
而被他捂着嘴的清欢,在听到“省级指导”这四个字从苏绣娘口中清晰地说出时,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挣扎的力道瞬间小了。
她抬起眼,用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盯着一脸坦然的师父。
那眼神仿佛在说:“师父,你怎么可以背叛自己的徒弟?”
清欢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苏绣娘的归来,非但不是她的助力,反而成了她掌控岁安道路上的最大变数。
有了这个明事理的长辈在,她以往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通过伤害自己来逼他就范的手段,恐怕再也行不通了。
岁安没有理会她幽怨的眼神,而是快步走到角落,找到了那部被清欢藏起来的电话机,利落地将电话线重新插好。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李大师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传来李大师关切又焦急的声音:
“喂?岁安?刚才怎么回事?信号断了吗?”
“李大师,是我,岁安。
刚才……刚才线路有点问题。”
岁安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您刚才说的事情……我,我听到了。
谢谢您!谢谢专家们的赏识!”
他握着话筒,专注地听着李大师更详细的介绍和安排,时不时地提出一两个专业问题。
在他与李大师通话的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神是亮的,腰背是挺直的,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清欢站在一旁,看着岁安通话时眼里那久违的光彩,看着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带着自信和喜悦的弧度,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不得不承认,“活过来”的岁安,身上散发着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致命的吸引力。
那是一种蓬勃的、向上的生命力,一种属于雄鹰本该翱翔于天空的英姿。
可是,这份心动,与她内心的恐惧,激烈地搏斗着,让她备受煎熬。
通话结束,岁安轻轻放下话筒,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红晕。
他转过身,看向清欢和苏绣娘,语气轻快了一些:
“李大师都安排好了。
那边工程下个月启动,前期主要是设计和规划,我得提前过去。
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清欢身上,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李大师说了,到时候可以带上家属。
那边会安排临时住所,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清欢的分离焦虑。
然而,听到“可以带上家属”,清欢的脸上并没有露出预期的放松或喜悦。
她依旧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眉头紧锁。
苏绣娘的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最终叹了口气,眼角细密的皱纹舒展开,形成一个温和的弧度。
她走上前,拍了拍清欢紧绷的脊背:
“好了,清欢,别摆出这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苏绣娘笑了笑:
“他这是去当专家,是好事。
你心细,能照顾他,也……看着他点儿。”
而清欢也知道拦不住了。
“……嗯。”一声极不情愿的应答从喉咙里挤出来。
时间紧迫,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
晚饭后,两人回到他们那间承载了无数亲密与厮磨的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白炽灯下,清欢默默地整理着衣物,动作缓慢而迟滞。
她把岁安的几件旧衣服叠了又叠,仿佛这样就能拖延时间的流逝。
岁安站在一旁,看着她低垂的脖颈,那截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脆弱。
他心头微软,又带着一丝因梦想重燃而无法完全共情她不安的烦躁。
他走过去,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清欢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岁安低下头,吻了上去。
不是一个充满情欲的吻,而是带着安抚和讨好的意味含住她的唇瓣。
“别不高兴了,”
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带着热气喷在她脸上:
“李大师说了,这次的报酬很丰厚。
以后……以后还会赚更多钱的。
到时候,我给你,还有苏师父,在山上建一座大房子,好不好?”
他试图用未来美好的图景来驱散她此刻的阴霾,这图景里依然有她,有他们共同的生活,只是多了一条通向更广阔世界的路。
清欢嘟了嘟嘴,还是没有说话。
她挣脱开他些许,转身走到那个老旧的木柜前,打开柜门,从最底层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是一套白色的衬衫和裤子,材质看起来比岁安平日穿的要挺括许多。
还有一双皮鞋,鞋面擦得锃亮,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是牛皮做的。
“给。”
她把衣服和鞋子塞到岁安怀里,眼睛看着别处,声音闷闷的:
“都当上官了,就穿好点,别……别让城里人笑话了。”
岁安愣住了,他拿起那件白衬衫,手感顺滑,绝不是便宜货。
皮鞋也是,码数正合他的脚。
“这……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惊讶地问。
他们日子一直紧巴巴,清欢自己都舍不得添置新衣,怎么会……
清欢扭过头,嘟囔着,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控诉:
“不知道。
反正……你心里就只想着你那破石头,也不想着我,我自己攒钱买的,不行吗?”
这话听起来是抱怨,岁安却听出了更深的意思。
她一直在偷偷准备,或许是在无数个他埋头石雕的日子里,用省下来的钱,一点点为他积攒着可能用上的“行头”。
她潜意识里,或许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需要走向更正式的场合,需要体面。
岁安突然觉得心口,酸酸软软的。
他看着清欢那副明明做了好事却偏要摆出赌气样子的娇态,眼里只剩下满腔的怜爱。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忽然弯腰,一把将清欢打横抱了起来。
“啊!”
清欢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嘛!”
岁安抱着她,走向那张他们夜夜相拥而眠的木床,嘴角勾起坏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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