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厨房里只剩下令人难堪的死寂。
清欢猛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破碎的哭声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苏绣娘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也是一阵深深的无奈和酸楚。
她连忙蹲下身,也顾不上那污秽,轻轻拍着清欢的背,试图给予一些安慰。
“清欢,别哭了……没事了。”
苏绣娘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心疼。
“岁安他也是在气头上,话赶话的,你别往心里去……”
她试图开导清欢,跟她讲道理:
“清欢啊,你也知道,岁安他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
只是……只是你这性子,有时候逼得太紧了,说话又……
唉,你们两个这样吵,谁心里都不好受。
孩子的事情,是大事,急不来的,得两个人商量着来,不能你一头热就定了……”
苏绣娘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从两个人相处的道理,到未来生活的规划,再到岁安的压力和不易……
她希望清欢能听进去一点,能稍微理解一下岁安的处境。
然而,清欢只是捂着脸呜呜地哭,对于苏绣娘苦口婆心的劝解,她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哭了半晌,她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问出了一个让苏绣娘心头一沉的问题:
“师父……我……我为什么会这么怕岁安啊……”
她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和委屈,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
“明明…明明是我把他带大的……他……他把我当什么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逻辑和委屈里,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步步紧逼才是将岁安推向爆发边缘的根源。
苏绣娘看着她那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样子,终于深深地意识到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苏绣娘叹了口气,所有劝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她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语都是徒劳。
她只是将瘫软在地的清欢搀扶起来。
“好了,先别想这些了。”
苏绣娘温和的说:
“地上凉,又脏。
师父先扶你去换衣物,收拾干净再说。”
清欢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苏绣娘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向里屋。
换下了衣物后,清欢整个人依旧像是被抽走了筋骨,软软地瘫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还停留在厨房那冰冷潮湿的一刻。
屋外传来碗筷轻微的碰撞声,然后是……岁安修理木椅那持续而规律的“叩叩”声。
他竟然……已经吃完饭了?而且,还在干活?
清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厨房门口,目光先是落在岁安身上
——他背对着她,坐在小凳上,专注地对付着手里那块木头,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的视线转向饭桌。
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
而属于岁安的那个碗里……米饭只吃了不到半碗,旁边的肉菜更是几乎没动几下。
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又窜了上来,烧得她心口发堵发疼。
又吃这么少!肉菜也不肯多吃一点!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腿伤还没好利索,正需要补充营养吗?
他是不是故意作践自己的身体,好让她心疼,让她难受?
愤怒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恐惧和羞耻。
可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去管他了。
明明自己掏心掏肺,都是为了他好,可他呢?
总是对自己这幅冷冰冰、不耐烦的态度。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背影。
她走到桌边,拉着苏绣娘的袖子,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刻意放大了些,仿佛是说给某人听:
“师父,我们吃饭吧!别管某些不知好歹的人!”
说着,她一屁股坐在苏绣娘旁边的凳子上,拿起饭碗,刻意没有理会一旁沉默干活的岁安,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苏绣娘看着她这故作强硬,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她以为清欢经过刚才那么一遭,总算是想开了一点,知道暂时避开锋芒,不再去硬碰硬了。
毕竟,岁安这么大个人了,饿了自然会吃,用不着她像管小孩子一样时时刻刻盯着。
她欣慰地拿起筷子,应和道:
“好,吃饭,吃饭。”
然而,苏绣娘这口气显然松得太早了。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饭,气氛诡异。
清欢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却味同嚼蜡。
她吃了没几口,就忍不住抬起头,抿着唇,目光再次牢牢地锁定了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岁安虽然背对着她,但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如同实质的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背上。
他知道她在看他,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他就是不回头,用沉默铸成一道墙,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将那“叩叩”声敲得更响、更急促了些,试图用噪音隔绝掉身后的一切。
清欢见他就是铁了心不理自己,仿佛自己的情绪和关注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的眼睛红了又红,鼻尖发酸,胸腔里堵着的那股气上下不得。
终于,她还是没能忍住。
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质问:
“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才满意?”
岁安敲击木头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依旧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一边继续干活,一边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语气回答道:
“我吃多吃少,不用你管。”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清欢压抑的情绪。
她“啪”地放下筷子,胸口剧烈起伏,眼看就要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激动地站起来,开始新一轮的哭闹和指责。
“你——!”
“清欢!”
苏绣娘见状,一阵头大,连忙出声制止,语气带着严厉。
“好好吃饭!”
她算是看透了,这丫头怎么就没一点“吵架冷漠期”呢?!
别人吵完架,好歹会冷静一下,彼此避开,让情绪降温。
她倒好,越是冲突,越是对方表现出抗拒和冷漠,她越是像牛皮糖一样黏上去,喋喋不休地非要争出个是非对错。
直到将对方最后一点耐心都消耗殆尽,引发更激烈的对抗。
被苏绣娘呵斥住,清欢强行压下了立刻爆发的冲动,但那股怨气却无处宣泄,憋得她脸色通红。
她重新拿起筷子,却根本吃不下,只能用筷子狠狠戳着碗里的米饭,仿佛那是岁安的脸。
她还是忍不住低声念叨起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厨房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充满了自怜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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