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小时候,清欢总是把他护在身后,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他,晚上他怕黑会紧紧抓着他的手……那时的依赖是温暖的,是相互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依赖变成了枷锁,温暖变成了窒息。
她依然把他当成那个需要她全方位保护的男孩,无法接受他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追求。
苏师父的归来,像一盏灯,照亮了他们早已畸形的关系。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是,出路在哪里?挣脱这枷锁,清欢会变成什么样?他想不到。
他轻轻动了一下,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被清欢抱得死紧,根本动弹不得。
他无奈地闭上眼,最终也只能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在无尽的疲惫和茫然中,等待着未知的黎明。
第二天清晨,山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早餐桌上,清欢依旧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忙着给岁安和苏绣娘盛粥夹菜,但她那过于小心翼翼的动作,反而更凸显了那份欲盖弥彰的紧张。
岁安则始终沉默,只是机械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偶尔回应苏绣娘的问话也是言简意赅,目光尽量避免与清欢接触。
苏绣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忧虑更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个孩子都快被这扭曲的关系勒得喘不过气了。
她需要一个机会,单独和岁安谈谈。
吃完早饭,收拾碗筷时,苏绣娘状似随意地开口:
“岁安,今天天气不错,你陪我下山一趟吧。
家里缺些东西,我一个人拿不动,也顺便……去看看现在镇上都流行些什么。”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记得山下小卖铺好像有公用电话,咱们去看看,要是便宜,也给家里装一个,以后联系起来方便。”
她故意提起电话,目光留意着岁安和清欢的反应。
果然,岁安还没说话,清欢擦桌子的动作就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脸上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阻止的话,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下头擦着已经干净的桌面。
岁安将清欢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点了点头,对苏绣娘说:
“好。”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一前一后下了山。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离开了清欢那无处不在的注视,岁安一直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些。
山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吹来,暂时驱散了心头的些许沉闷。
到了山下小镇,比起外地自然是简陋许多,但也比深山里热闹。
苏绣娘先是带着岁安去了杂货铺。
她仔细看了看那种老式的转盘电话机,问了价格,确实不算贵,前几年就应该普及开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岁安,一边挑选着酱油和盐巴,一边貌似不经意地问:
“岁安,这电话机也不贵,我看镇上不少人家都装了,你们之前……怎么没想着装一个?联系起来也方便些。”
岁安正弯腰看着一口铁锅的价格,闻言动作顿了顿。
他直起身,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无奈和疲惫的苦笑。
“是清欢。”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妥协。
“她……不让装。”
“为什么?”苏绣娘更加不解。装个电话而已,怎么就不让了?
岁安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目光却有些飘远,仿佛透过这些东西看到了别的什么。
“自从……我的石雕被李大师他们看上,有了点小名气之后,”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沉重。
“她就总是担心,生怕外面的人一个电话,就把我叫到外地去了。
她……她尽可能想切断我跟镇外的联系。”
苏绣娘愣住了,拿着酱油瓶的手停在半空。
她想过清欢的控制欲强,却没想过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连一个通讯工具都视为洪水猛兽。
买好了油盐酱醋和一口新锅,两人又去买了些其他的日常用品。
苏绣娘付钱时,看着岁安沉默地提起那些沉重的物品,动作间那条伤腿依旧显得有些不便,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走在回山的路上,苏绣娘终于忍不住,问出了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她放缓脚步,与岁安并肩而行:
“岁安,你跟苏师父说实话……清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她斟酌着用词:
“我记得她小时候虽然也很护着你,但跟现在……好像不太一样。”
山风吹过,带来林叶的沙沙声。
岁安沉默地走着,目光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仿佛在回忆,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苏绣娘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岁安才缓缓开口:
“好像……是从那件事之后开始的。”
“哪件事?”
“就是……我们还在福利院的时候,那个……流浪汉。”
岁安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苏绣娘能感觉到,提及这件事时,他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
苏绣娘的心猛地一沉。关于福利院和流浪汉的事,清欢昨天只是含糊地提过几句,语焉不详,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岁安继续说着:
“那时候,有个流浪汉经常在福利院附近转悠,在我们逃离孤儿院后他也跟了上来,他盯上了清欢……想对她……”
他顿了顿,省略了那个肮脏的词汇。
“清欢为了保护我,也为了保护自己,反抗得很激烈,几乎……是失控了。
她用石头砸破了那人的头,自己也受了伤。”
苏绣娘倒吸一口凉气,她无法想象,当时才十二岁的清欢,内心是经历了怎样的恐惧和绝望。
“那件事之后,”
岁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清欢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照顾我。
但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微微蹙起眉,努力回忆着那些细微的变化。
“她开始会时不时地感到不安,夜里容易做噩梦,有时候一点点动静就能把她吓到。
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肯定地说:
“她对我的控制,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强。
她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觉得我会被带走。”
岁安的叙述,像一块块拼图,终于拼凑出了清欢性格扭曲的源头。
苏绣娘听着,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心痛和懊悔。
如果……如果当时她在他们身边,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切?是不是清欢就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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