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担心了。
他腿还没好全,河边天黑得早,石头滑……万一……那个可怕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让她坐立难安。
最终,对岁安安全的担忧压倒了情绪。
她猛地站起身,对屋里的苏绣娘匆匆说了句:
“师父,我去叫他回来吃饭!”便头也不回地再次走向后山溪边。
她沿着潺潺的溪流向上游走去,目光仔细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走了约莫十分钟,比下午他停留的地方更远了些,她才在一处水流稍缓的河滩边看到了岁安。
他背对着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微微佝偻着背,正对着手中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专注地雕刻着。
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刻刀与石头摩擦发出细微而持续的“沙沙”声,在这静谧的黄昏里,竟有种孤独的美感。
他仿佛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由石头和刻刀构筑的世界里,忘记了时间。
看到这一幕,清欢心中五味杂陈。
气他让自己担心,又莫名地被他此刻专注的样子所吸引。
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感觉到了背后的注视,岁安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回过头。
清欢这才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完成一项例行公事的通知:
“吃饭了。”
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傍晚溪边显得格外清晰。
岁安停下了手中的刻刀,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
暮色四合,林间小路愈发幽暗。
两人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只有脚步声和溪流的潺潺声作伴。
岁安走在前面,能清晰地感受身后人的压抑。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放缓了脚步,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清欢。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勾勒出她低垂的脸,眼睛红肿得像桃子,鼻尖也红红的,整个人透着一股被雨水打湿般的憔悴和可怜。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过身主动伸出手,拉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别生气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无奈,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他不说还好,这一安抚,清欢又想哭了。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控诉般地瞪着他:
“你……你刚才凶我……”
说着,金豆子又要往下掉。
岁安一看,心头一紧。
这要是让她哭着回去,被苏师父看见,指不定以为自己怎么欺负她了。
他此刻也顾不上别的,只想赶紧把她哄好。
“行了行了,我的错。”
他有些笨拙地认错,手上用力,将她轻轻拉进自己怀里。
清欢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顺从地靠在他胸前,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但这还不够。她依旧扁着嘴,眼泪要掉不掉,一副不肯轻易罢休的样子。
岁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嫩红唇,心中一动,也顾不得这是在回家的路上,低下头对着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安抚的意味,起初有些生涩和匆忙,但接触到那熟悉的柔软和温热后,便不由自主地加深了些许。
“唔……”
清欢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堵住了委屈。
随即身体便软了下来,手指不由自主的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开始生涩而热情地回应。
一吻结束,清欢脸颊绯红,气息微喘,眼中的泪水总算止住了。
但她还是睁着那双亮晶晶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说:
还不够。
岁安被她看得有些无奈,再次低下头,轻柔地吻了吻她还有些湿润的眼角。
然后,他的吻依次落在她微微发红的鼻尖,柔软的脸颊,最后,再次流连于那微微红肿的下唇。
这一连串温柔的亲吻后,她终于忍不住,甜甜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雨后初霁的彩虹,让岁安怔了怔。
她将脸深深埋进岁安的颈窝里,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满满的满足和娇憨:
“这还差不多……”
两人依偎着回到小屋时,饭菜的香气已然浓郁。
苏绣娘正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看到他们一起回来,神色稍缓。
但目光在触及清欢依旧微红的眼圈和岁安略显紧绷的下颌时,还是顿了顿。
“回来了?”
苏绣娘放下碗,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探询。
“刚才……在溪边是怎么了?清欢怎么哭着跑回来了?”
岁安张了张嘴,刚想简单解释两句,清欢却抢先一步,松开了挽着他的手,快步走到苏绣娘身边:
“师父!”
她声音软糯:
“您说说他嘛!天都快黑了,他腿还没好全,非要待在溪边雕那些石头,我怎么劝都不听。
我怕他摔着,叫他回来,他……他还凶我。”
岁安站在一旁,听着这倒打一耙的说辞,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明明是她步步紧逼,无理取闹,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他不懂事、不听话了?
但他深知在这种事情上与她争辩毫无意义,只会让场面更难堪。
他抿紧了唇,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选择了沉默。
苏绣娘是何等人物,她看着岁安那隐忍不语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岁安这孩子性子是倔,但绝非不讲道理之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对清欢发火。
只怕是欢儿逼得太紧,才惹得他失了分寸。
然而,清欢毕竟是她的徒弟,是她从小带大的。
她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岁安,语气依旧温和,带着长辈的规劝:
“岁安啊,”
她声音轻柔。
“清欢是姐姐,她也是担心你,为你好。
你这腿伤确实要当心,天黑了在溪边是不安全。
以后……要多听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这“姐姐”二字,此刻听在岁安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
他看着苏绣娘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目光,知道她是在打圆场。
他还能说什么?
他垂下眼睑,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是,苏师父。我知道了。”
这声顺从的回应,像是一勺蜜糖,浇灌在清欢心上。
她脸上又绽放出明媚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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