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暗渡陈仓
睦州城头的守军，这几天眼皮子跳得厉害。
往帮源洞方向派出去的探马，一拨接一拨，可回来的没几个。偶尔有个把命大的连滚带爬逃回来，也是面无人色，话都说不利索：“兵……好多兵！方腊……方腊的大旗！漫山遍野啊！”
睦州都监王仁听着这些报丧一样的消息，心里那叫一个堵得慌。他把自己关在都监府里，对着粗糙的城防图，手指头在上面划来划去，嘴里念念叨叨：
“北门……对，北门墙薄，方腊肯定主攻北门！得增兵！把老子的亲兵调过去！”
“东门也得防着点……南门？南门应该没事吧？哎呀，这兵力不够分啊！”
知州郑有功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一天往城头上跑三趟，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峦，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无数的“反贼”举着明晃晃的刀枪冲杀出来。他抓着王仁的胳膊，声音发颤：“王……王都监，守得住吗？一定得守住啊！城破了，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
王仁心里骂娘，嘴上还得安抚：“府尊放心！睦州城高池深，我方将士用命，定叫那方腊有来无回！” 可他心里直打鼓，童贯都栽了，自己能行吗？
整个睦州城，被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笼罩着。官兵们神经紧绷，日夜轮班守城，累得人仰马翻。百姓们则关门闭户，人心惶惶，既怕城破遭兵灾，又隐隐盼着天策府真能打进来，换一番天地。
就在睦州守军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东面、北面，严防死守，等着方腊主力来撞个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们绝对想不到，真正的杀招，正从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袭来。
帮源洞那边，庞万春搞得动静确实不小。他按照方腊的将令，大张旗鼓，白天旌旗招展，人马调动频繁，夜里也是灯火通明，炊烟不断，摆出一副即将倾巢而出、猛攻睦州的架势。这戏做得十足，把王仁的探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在这喧闹的掩护下，几支规模不大、却极其精锐的队伍，正利用黄昏和黎明的掩护，沿着崎岖难行的山间秘径，像溪水渗入沙地一样，悄无声息地向着睦州城的西面和南面迂回渗透。
这些队伍，人数不多，每支约三五百人，但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他们由韩冲侦察司最得力的向导带路，完全避开了官道和寻常路径，专挑那人迹罕至、连猎户都很少走的悬崖峭壁、密林深谷。战士们口衔枚，马裹蹄，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穿行。
带队的主将，正是方百花。
此刻的方百花，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皮甲，脸上涂了些许泥灰，遮掩住过于显眼的容貌。她骑在马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险峻的地形。身边是几十名她亲自挑选的女兵和庞万春拨给她的悍卒。这些士兵，不仅武艺高强，更关键的是心思缜密，善于潜伏和突袭。
“将军，前面就是‘一线天’了，过了这道峡谷，再翻过两座山，就能看到睦州城的西南角。”向导压低声音汇报，他是个老猎户，对这片山岭了如指掌。
方百花点点头，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派出尖兵前出侦查。峡谷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虫鸣。确认安全后，队伍才像幽灵一样，快速而安静地通过。
这一路上，异常艰苦。有些地方根本没有路，需要用绳索攀爬。有些地方是沼泽密林，需要涉水而行。夜晚山风寒冷，露水打湿了衣甲。但没有人抱怨，每个人都清楚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他们是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
“都精神点！”方百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士兵耳中，“咱们绕这么个大圈子，吃这份苦，为的就是打王仁一个措手不及！等咱们神兵天降，出现在西门、南门的时候，就是睦州城破之时！到时候，头功就是咱们的！”
士兵们眼中闪烁着兴奋和坚定的光芒，疲惫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与此同时，另一路由庞万春麾下一名以沉稳着称的校尉带领的精锐，也在执行类似的迂回任务，目标直指防御相对薄弱的睦州南门。
韩冲的侦察探马，则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撒了出去。他们严密监视着睦州四门守军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西门和南门的换防时间、巡逻规律、守将性情，都摸得一清二楚，信息通过秘密渠道，不断传向正在迂回接近的方百花部。
大军“明修栈道”，吸引睦州所有注意力；精锐“暗度陈仓”，执行致命一击。方腊的这一手，可谓深得兵法之妙。他把王仁和郑有功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知道他们必然认为天策府会从压力最大的东、北方向强攻，从而忽略了看似“安全”的西、南两翼。
几天后的一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方百花率领的数百精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预定攻击出发位置——睦州城西南方向一片茂密的树林里。从这里，已经能隐约看到睦州城墙上昏暗的灯火和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城墙上的守军，经过连日的紧张，已经疲惫不堪。西门和南门的守卒，更是因为一直“平安无事”而产生了懈怠。巡逻队走过之后，角落里便响起了鼾声。
方百花潜伏在树林边缘，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观察着城墙。韩冲的情报很准确，西门守备确实松懈，甚至有一段城墙因为年久失修，出现了不易察觉的裂缝和可供攀爬的凹凸处。
她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传令兵低声道：“发信号，告知庞将军，我部已就位。按原计划，拂晓时分，听号令同时发动攻击！”
一枚红色的信号火箭，带着微弱的尖啸，悄无声息地升上黎明前的天空，随即熄灭。这信号，远在正面佯动的庞万春主力看不到，但却能被韩冲的观察点捕捉到。
天，快亮了。睦州城，还沉浸在一片虚假的宁静和守军疲惫的睡梦中。他们不知道，致命的利刃，已经抵近了最柔软的咽喉。
“暗度陈仓”的戏码，即将演完。下一幕，就将是“兵临城下”，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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