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胜利的反思
童贯夹着尾巴一口气跑出去一百多里地，彻底没影儿了。帮源洞方圆几十里内，总算是再也瞅不见半个穿官军号褂子的人。笼罩在头顶上好几个月的阴云，这下子是彻底散了个干净，天都显得比往常蓝了不少。
洞里头，那就更不用提了，简直比过年娶媳妇还热闹！缴获的粮食堆成了山，新崭崭的刀枪堆成了垛，弟兄们个个吃得满嘴流油，换上了官军“送”来的好装备，精神头那叫一个足！走路都带风，说话嗓门都比平时高了八度。
“哈哈哈！老王，瞅见没？童贯那老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咱们这回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咱们圣公是谁！跟着圣公，吃香的喝辣的！以后好日子长着呢！”
“哎，你说咱们现在兵强马壮，是不是该一鼓作气，杀出去，把杭州城也给打下来？”
胜利的喜悦像刚开坛的烈酒，熏得不少人有点晕乎乎的，开始琢磨起更远、更大的事儿了。好像这天下，明天就能姓了“方”似的。
就在这片有点过热的气氛里，方腊下令了：召开全军总结大会！地点，就在洞外那片刚刚清理出来的、原本属于童贯中军大营的空地上。
好家伙，这人到的，那叫一个齐整！黑压压一片，个个挺胸抬头，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兴奋。前排坐着的是庞万春、方百花、赵普、韩冲这些头头脑脑，还有在之前战斗中立下大功的将士代表。后头乌泱泱全是弟兄们，眼神热切地望着前面临时搭起来的那个土台子。
方腊站在台上，今天换了一身干净的青布袍子，脸上带着笑，但仔细看，那笑意没到眼底，眼神清亮亮的，透着一股子冷静。
他没用啥开场白，直接亮开了嗓门，声音洪亮，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弟兄们！咱们赢了！把童贯的几万大军打跑了！咱们不用再缩在山洞里挨饿受冻了！咱们天策府，站住了！”
“噢——！圣公万岁！天策府万胜！” 台下瞬间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好多汉子激动得把帽子都扔上了天。
方腊笑着等大家欢呼了一会儿，才双手虚按，示意安静。等声音小下去，他话锋一转：
“高兴！是该高兴！咱们流了血，卖了命，打赢了这场硬仗，就该好好高兴高兴！我方腊，替天策府，替咱们死去的弟兄，谢谢大家！” 说着，他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下，把大家都整得有点愣，随即是更热烈的掌声和喊声。
直起身，方腊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高兴完了，咱们得静下心来，琢磨点事儿。仗打完了，不能光顾着乐，还得想想，咱们为啥能赢？赢了之后，咱们下一步该咋走？”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头一件大事，”方腊提高音量，“论功行赏！有功不赏，那不是咱们天策府的规矩！”
他拿起一份赵普和庞万春他们统计好的名单，开始念名字：
“庞万春！作战司主将，身先士卒，血战童贯亲卫，身被数创，犹自死战不退！记头功！赏金百两，锦缎十匹！”
庞万春“噌”地站起来，黑脸膛涨得通红，抱拳吼道：“谢圣公！庞万春这条命，就是天策府的！”
“方百花！率部骚扰敌后，疲敌扰敌，决战时侧翼突击，功不可没！记大功！赏金八十两，锦缎八匹！”
方百花起身，英姿飒爽地一抱拳：“百花分内之事！”
“韩冲！侦察司探敌情，定爆破，功在隐秘！记大功！赏金八十两！”
“赵普！后勤保障有力，功在幕后！记大功！赏金八十两！”
接着，方腊又念了一长串在夜袭、防守、爆破、以及最后血战中表现出色的将士名字，各有赏赐。每念到一个名字，台下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和羡慕的掌声。被念到名字的人，个个昂首挺胸，觉得这辈子值了！
赏完了，方腊放下名单，环视全场，语气沉了下来：
“赏，是给活着的功臣的。但咱们不能忘了，那些把命丢在战场上的弟兄！”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这一仗，咱们赢了，可也死了不少好兄弟。他们看不见今天的太阳，吃不上今天饱饭了。他们的功劳，比咱们谁都大！”
全场肃然。
“我宣布，”方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阵亡将士，抚恤加倍发放！其家小，由天策府供养终老！他们的名字，要刻在碑上，让后人永远记住！”
“圣公仁义！”台下不少人红了眼眶，尤其是那些有战友牺牲的士卒，更是感动不已。跟着这样的头领，卖命也值！
处理完赏罚抚恤，方腊开始进入真正的“反思”环节。
“现在，咱们关起门来说点自家话。”他像是拉家常一样，语气平和下来，“这一仗，咱们为啥能赢？大家伙都说说。”
一个性急的队长抢先喊道：“那还用说？咱们不怕死！咱们比官狗子狠！”
“对！咱们团结！心齐！”
“还有圣公您指挥得好！算准了童贯会急！”
“还有咱们的‘震天雷’！一响就把官军吓破胆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的都在理。
方腊点点头：“说得对！咱们能赢，靠的是三条：第一，咱们不怕死，心齐！这是根本！第二，咱们准备充分，抓住了童贯急躁的毛病，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第三，咱们有了新家伙，‘震天雷’立了大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有些犀利：“可是，咱们有没有吃亏的地方？有没有没做好的地方？”
这下，台下安静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赢了仗，谁还乐意想吃亏的事啊？
方腊可不管这个，他直接点出来：
“比如说，刚开始守洞的时候，咱们是不是有点被动？光挨打，差点让人家困死？”
“比如说，咱们的‘震天雷’好是好，可下雨天是不是差点意思？是不是还得改进？”
“再比如说，最后追击的时候，是不是有点弟兄杀红了眼，差点中了埋伏？要不是及时收兵，是不是要吃大亏？”
这几个问题一问出来，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将领们，比如庞万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最后追击时，他差点就带人冲进黑暗里去了。
“胜不骄，败不馁！”方腊的声音凝重起来，“赢了，是好事，但不能让胜利冲昏了头脑！觉得咱们天下无敌了！童贯是败了，可朝廷还在，天下大的很，比童贯厉害的对手，多的是！”
他走到台前，语重心长：“咱们今天能赢，是因为咱们准备得比童贯好，算计得比童贯深，打得比童贯狠！可要是咱们从此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训练也松懈了，防备也大意了，那下次吃亏的，就是咱们！”
“弟兄们！”方腊的声音陡然提高，“咱们的路，才刚起步！帮源洞，只是咱们的一个窝！外面有更大的天地，等着咱们去打拼！也有更凶狠的敌人，等着咱们去较量！咱们不能满足于眼前这点胜利，更不能骄傲自满！”
“我要求你们！”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面孔，“第一，戒骄戒躁！打赢一仗，不算啥本事！能一直打胜仗，那才是真英雄！从今天起，各部加强操练，一刻不能放松！”
“第二，居安思危！童贯败了，朝廷肯定会派更厉害的人来！咱们要时刻准备着打更硬的仗！”
“第三，精益求精！‘震天雷’要好，刀枪要利，阵法要熟！每个人，都要想着怎么让自己更强，让咱们天策府更强！”
方腊这番话，像一盆清凉的泉水，浇在了有些发热的头脑上。大家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圣公的话。是啊，这才到哪儿啊，骄傲啥呢？以后的路，长着呢，也难着呢！
“请圣公放心！吾等必当戒骄戒躁，刻苦训练，再立新功！”庞万春率先抱拳吼道。
“戒骄戒躁！刻苦训练！再立新功！”台下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震天，但这一次，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沉稳和坚定。
方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重新变得坚毅的面孔，满意地点了点头。胜利的喜悦需要分享，但胜利后的反思，更为重要。只有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天策府这艘刚刚起航的大船，才能在未来更大的风浪中，行稳致远。
总结大会开完了，但“胜利的反思”，才刚刚在每个天策府将士的心中，开始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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