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蚁附攻城的惨烈
投石机的轰鸣声渐渐稀疏下来，不是天策府的石弹打光了，而是庞万春下了令——该换家伙了。一直缩在垛口后面念阿弥陀佛的守军，发现城外那些吓死人的大石头和火球终于不往下掉了，刚想探出头喘口气，可往城下一瞧，魂儿差点直接飞出了窍！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就像决堤的洪水，扛着数十架长长的云梯，发出震天的呐喊，朝着城墙猛扑过来！那声势，比刚才的石头雨还要吓人！
“上来了！他们上来了！”城头上，一个年轻守军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着下面。
都监王仁此刻也顾不得体面了，一把推开护着他的亲兵，扒着残破的垛口往下看，脸皮抽搐着，嘶声吼道：“放箭！快放箭！滚木！礌石！都给老子往下砸！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
守军们连滚带爬地冲到垛口边，弓箭手们慌里慌张地拉开弓，也顾不上什么准头，朝着下面涌动的人潮就胡乱射去。稀稀拉拉的箭矢落入冲锋的人群中，确实带起了几声闷哼和惨叫，有人中箭倒地，但更多的人只是举起简陋的木盾或是用刀拔挡开箭支，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这股狠劲，跟平时剿匪时遇到的那些一冲就散的流寇完全不是一回事！
“妈的，这帮泥腿子不怕死吗？！”一个守军老兵嘴里骂着，手却有些发软。
天策府的攻城先锋，都是庞万春亲手带出来的老弟兄，或是从降卒中挑选出的敢战之辈。他们三人一组，扛着沉重的云梯，两人抬梯头，一人扶梯尾，拼命往前冲。身边不断有同伴被箭射倒，被偶尔落下的石头砸中，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位置，继续扛着梯子前进！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咬着牙，鼻孔喷着粗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梯子架到城墙上！
“快！快啊！”一个小队长模样的汉子，额头被箭矢擦过，鲜血糊了半张脸，却浑然不觉，一边挥刀挡开流矢，一边对着抬梯子的弟兄怒吼。他们冲过最后一段死亡地带，终于抵达了城墙根下。
“架梯！”
沉重的云梯底部猛地杵进泥土里，顶端的铁钩被奋力抬起，伴随着一声巨响，牢牢地搭在了垛口上！几乎在梯子搭上的瞬间，第一个刀斧手口衔钢刀，手脚并用，如同猿猴般向上猛蹿！
“扔石头！砸死他们！”城上的守军也红了眼，几个人合力抱起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大石头，对着云梯顶端就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第一个勇士连人带刀被砸得从半空中跌落，重重摔在城墙脚下，当场气绝。
“二狗子！”下面的人发出一声悲吼，但第二个勇士已经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梯子！“弟兄们，跟老子上！为二狗子报仇！”
惨烈的城墙争夺战，在这一刻真正拉开了血幕！
城上守军占据地利，滚木、礌石、灰瓶、金汁（烧沸的粪便尿液，恶毒无比）……所有能用的守城器械，像雨点般倾泻下来。每时每刻都有人从梯子上被砸落、烫伤，惨叫着掉下去。城墙脚下，很快就堆积起一层尸体和伤员，鲜血染红了墙根的土地。
但天策府的士卒们仿佛不知道死亡为何物！前面的人倒下去，后面的人立刻补上！梯子被推开了，就有敢死队冒着箭雨冲上去重新架好！有人被金汁浇中，发出非人的惨嚎，却依然挣扎着向上爬了几步才力竭坠下。
“神火营，放箭掩护！”庞万春在后方看得真切，心如刀绞，但他知道此刻不能有丝毫心软，立刻下令弓弩手进行压制。
天策府的弓箭手们上前几步，仰射城头，虽然不如守军居高临下有利，但密集的箭雨也成功压制了部分垛口，为爬城的弟兄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一名身材魁梧的天策府什长，顶着一面蒙着湿牛皮的盾牌，冒着不断落下的石块，竟然奇迹般地爬到了梯子顶端！他怒吼一声，左手盾牌猛地向上格开一把刺来的长枪，右手钢刀顺势劈下，将探头出来的一个守军半个脑袋都削飞了！
“老子……”他刚要跃上城头，侧面突然刺来一杆长矛，狠狠扎进了他的肋部！什长浑身一颤，口中喷出血沫，却用尽最后力气抓住矛杆，对着下面嘶吼：“上……上来啊！”
跟在他身后的士兵目睹此景，目眦欲裂，趁机一跃而上，钢刀狂舞，瞬间砍翻了两个冲过来的守军，终于在城头上占据了一小块立足点！
“城头破口了！跟我上！”下面的军官看到信号，声嘶力竭地大吼。更多的天策府士兵如同嗜血的蚂蚁，沿着数架云梯向上猛攻！
那个小小的突破口，瞬间成了死亡漩涡的中心！守军疯狂地涌过来，试图把这颗钉子拔掉。天策府的士兵则拼命向上挤，要扩大战果。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骨骼断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每一秒都有人倒下，鲜血很快就在城头漫延开来，脚下变得滑腻不堪。
王仁亲自带着亲兵队冲到了突破口，挥刀砍翻了一个刚跳上城的天策府士兵，声嘶力竭地吼叫：“顶住！给老子顶住！援兵马上就到！” 他自己心里清楚，哪有什么援兵，但他必须稳住阵脚。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阶段。天策府仗着一股血勇之气和严明的纪律，不断在城头打开小的突破口，但守军凭借人数优势和地利，又不断把这些突破口压下去。城墙就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无情地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庞万春在下面看得拳头紧握，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看的就是谁的意志先崩溃！他扭头对传令兵吼道：“告诉弟兄们，王仁的人头，值千金！先登城者，封指挥使！”
重赏的激励和战场血腥的刺激，让天策府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守军虽然还在抵抗，但那股气，已经开始泄了。尤其是看到身边熟悉的人不断倒下，而城下的“反贼”却像无穷无尽一样，恐惧感再次攫住了他们。
就在这时，城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声，隐隐夹杂着欢呼！
一个浑身是血的守军连滚带爬地跑到王仁面前，哭喊道：“都监！不好了！西门……西门被攻破了！方百花……那个女魔头杀进来了！”
“什么？！”王仁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西门的失守，成了压垮守军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北城墙上还在苦苦支撑的守军，听到这个消息，士气瞬间崩溃。
“城破了！快跑啊！”
“西门丢了！守不住啦！”
绝望的喊叫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抵抗迅速瓦解，士兵们开始丢下武器，四散奔逃。王仁的亲兵也拉着他：“都监，快走吧！从南门突围！再晚就来不及了！”
王仁看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景象，面如死灰，长叹一声，被亲兵簇拥着仓皇下城。
北门的天策府将士们，立刻感受到了压力的骤减，他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更加凶猛地涌上城头，迅速肃清了残敌。
“万胜！天策府万胜！”
庞万春大步登上满是尸骸和鲜血的北门城楼，看着城内四处起火、守军溃逃的景象，狠狠一拳砸在垛口上，对左右下令：“传令！控制四门，肃清残敌！有趁乱劫掠、骚扰百姓者，立斩！”
血色的夕阳，映照在睦州城头。城墙上下，尸横遍地，残破的旗帜在晚风中无力地飘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蚁附攻城，用最残酷的方式，为天策府敲开了睦州的大门。这场胜利，是用无数勇士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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