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微弱的仪器蜂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周胖子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几乎是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上那道短暂波动后又趋于平缓的曲线,仿佛要将它看出花来。
“波动!你看到了吗?奥拉夫!他刚才有反应了!”周胖子声音颤抖,抓着李长乐手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奥拉夫凑近屏幕,冰蓝色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他仔细查看了数据记录,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沉稳,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脑波活动确实出现了一次异常的峰值,虽然短暂,但模式不同于之前的濒死平缓。这是个……好迹象。”
他看向枕边那幅夏小暖的画,又看了看周胖子紧握的手,补充道:“也许,你们这些来自南边的‘锚’,真的比极地的冰雪更能唤醒他。”
希望,如同北极夜空中骤然亮起的极光,虽然可能转瞬即逝,却彻底照亮了周胖子几近绝望的心。他不再只是枯坐,开始更加积极地配合奥拉夫,给李长乐喂食流质的营养液,用温水小心擦拭他身体,并不停地在他耳边说话,咒骂、回忆、甚至讲述一些他自己都觉得无聊的琐事——只要能形成刺激,什么都行。
“乐子,听见没?胖子我还活着,断了几根骨头而已,死不了!你他妈也别想偷懒!”
“还记得阿尔卑斯山那家小酒馆的黑啤吗?等回去了,老子请你喝个够!”
“S市那边不知道咋样了,那警报响得我心里发毛,你得赶紧起来看看……”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和小心翼翼的护理中,又过去了一天。
期间,奥拉夫外出探查了一次“冰墓”山谷的情况。他带回的消息是,山谷内的异常能量场已经基本消散,那种令人不适的注视感和低语也消失了,但研究站主体结构在最后的能量冲突和坍塌中损毁严重,入口已被彻底封死,内部情况不明。他没有发现卡米拉或者任何其他活物的踪迹,仿佛一切都随着那场纯白的光芒一同湮灭了。
“那里现在只剩下冰雪和废墟了。”奥拉夫总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有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残余敬畏。
终于,在某个天色依旧昏暗的“白昼”,当周胖子絮絮叨叨地回忆着他们第一次在“破壁人”训练营打架的情景时,他感觉到,自己紧握的那只冰凉的手腕,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周胖子瞬间噤声,屏住呼吸,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手上。
不是错觉!
李长乐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重若千钧的艰难,弯曲了一下,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指!
虽然力度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明确的、自主的回应,让周胖子这个大男人瞬间红了眼眶!
“奥拉夫!他的手!他动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奥拉夫快步上前,检查李长乐的生命体征。仪器显示,他的心跳和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节奏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脑波活动也比之前活跃了不少。
“他在恢复。”奥拉夫做出了肯定的判断,“意识正在重新接管身体,虽然过程会非常缓慢和痛苦。”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李长乐的眼皮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在努力对抗着沉重的枷锁,想要睁开。他的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沙哑的嗬嗬声,试图说些什么。
周胖子赶紧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胖……子……”
两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却如同天籁!
“我在!老子在呢!”周胖子激动地回应,用力回握着那只冰冷的手,“没事了!都没事了!咱们还活着!”
李长乐的挣扎持续了几分钟,最终,那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细缝,露出了其下黯淡无光、充满了迷茫与极度疲惫的瞳孔。他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聚焦,看清了周胖子那张写满担忧和喜悦的胖脸,还有帐篷顶部昏暗的灯光。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更清晰的声音,只能用极其微弱的气音问道:
“……结……束……了……?”
“结束了!卡米拉和那鬼地方,一起玩完了!”周胖子用力点头,尽量用简单明确的话语告诉他,“是你干的!乐子,是你他妈救了咱们!”
李长乐眼中那浓郁的疲惫似乎消散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空洞。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仅仅是保持清醒这片刻,就已经耗尽了他刚刚聚集起来的所有力气。但他的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意识的残火,终于在这片冰天雪地中,艰难地重新燃烧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李长乐的状态在缓慢而坚定地好转。他从只能睁眼片刻,到能喝下更多的流食;从无法言语,到能断断续续地说出简短的词语。他的身体依旧虚弱得无法自行移动,精神也显得异常疲惫和敏感,偶尔会在睡梦中因未知的恐惧而颤抖,显然是意识深处那场残酷拉锯战的后遗症。
但他毕竟活了下来,并且正在一步步地从死亡的边缘爬回来。
周胖子的伤势在奥拉夫的草药和现代急救手段结合下,也稳定下来。他虽然行动不便,但精神头十足,成了李长乐的专职“护工”和“播音员”,不停地跟他说话,帮他活动僵硬的肢体。
当李长乐能够进行稍长时间的清醒交流后,周胖子将后续的情况告诉了他:奥拉夫的救援,“冰墓”的现状,以及S市那断断续续的警报。
听到S市的警报,李长乐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奥拉夫说,等你的状态再稳定一些,能经受住长途颠簸了,我们就想办法离开这里。”周胖子说道,“先回朗伊尔城,然后联系‘观测者’安排撤离。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李长乐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目光落在枕边那幅小画上,看了很久。
一周后,在奥拉夫的帮助下,他们搭乘一辆经过特殊改装、能够应对极地复杂地形的大型履带运输车,踏上了返回朗伊尔城的归途。李长乐被妥善地固定在担架上,安置在温暖的车厢内。周胖子陪在一旁,虽然身上带伤,但精神振奋。
运输车轰鸣着,驶离了那片埋葬着疯狂与死亡的山谷,将“沉默群山”和“冰墓”的恐怖传说,再次抛在了身后永恒的冰雪之中。
车窗外,是无垠的、壮丽而残酷的冰原。阳光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李长乐透过小小的车窗,望着这片几乎夺走他一切的白色荒漠,眼神复杂。他活下来了,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卡米拉最后那充满怨恨的嘶吼,依旧如同冰刺般扎在他的记忆深处。而他意识中那些被强行灌入的、属于“痴愚帷幕”的疯狂低语和知识碎片,虽然暂时被压制,却并未完全消失,如同潜伏的病毒,等待着他虚弱时的反扑。
还有S市……那未尽的警报……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但至少此刻,他们正在踏上归途。
车轮碾过冰雪,向着南方,向着文明世界,向着未知的后续,缓缓而行。
北极的篇章,暂时画上了一个惨烈而充满悬念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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