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美术馆,如同一座遗世独立的玻璃殿堂,矗立在黄昏的喧嚣中。光滑的外墙反射着都市的霓虹与最后的天光,内部则透出明亮而柔和的灯火,散发着一种与门外车水马龙格格不入的、近乎神圣的宁静气息。李长乐随着稀疏的人流通过旋转门,一股混合着淡淡松节油、旧纸张和中央空调冷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将外界的嘈杂隔绝。
他买了一张门票,看似随意地步入开阔的展览大厅,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而隐蔽地扫视着周围。精神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悄然张开,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意识波动。
大厅里正在举办一场名为“虚空与实相:当代维度艺术展”的特展。展出的并非传统画作,更多的是装置艺术、沉浸式投影和利用光学原理制造的视觉错觉作品。扭曲的几何形体,无限延伸的镜面回廊,变幻不定的光影色彩……这一切,都在挑战着参观者对现实边界的认知。
李长乐漫步在光怪陆离的展品之间,表面上与其他好奇的观众无异,内心却高度警惕。他能感觉到,整个美术馆内部弥漫的意识场,比外面街道要“干净”许多,但也更加……“粘稠”?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悄然抚平着人们纷杂的思绪,引导着他们沉浸到艺术营造的“非现实”氛围中。
这很正常,美术馆本就是让人静心观赏的地方。但他要找的,是那转瞬即逝的、不和谐的“杂音”。
他回忆起刚才在街对面捕捉到的那一丝带着悲伤与执念的共振波纹,大致锁定了其传来的方向——位于美术馆西翼,一个相对独立、展示着更多传统媒介(油画、素描)作品的侧厅。
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越靠近西翼,那种被无形力量抚平思绪的感觉就越发明显,空气中仿佛流淌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宁静。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下,李长乐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识波动,如同深海中的夜光水母,在缓缓搏动。
就是那里!
他加快脚步,走进西翼侧厅。这里的灯光比主厅更加昏暗、集中,聚焦在一幅幅装裱精致的画作上。观众也更少,只有寥寥数人,在画作前驻足, silent 欣赏。
那股坚韧的意识波动,源头就在侧厅最深处,一面独立的展墙前。
李长乐放慢脚步,装作欣赏沿途的画作,不动声色地靠近。他的目光越过前面几个观众的背影,终于看到了那面展墙上悬挂着的作品。
那是一幅尺寸巨大的油画。
画的背景是浓郁得化不开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调,如同某种非人的肌肉组织内壁。在这片令人不安的背景中,用极其细腻写实的笔触,描绘着无数破碎的、扭曲的、仿佛在痛苦中挣扎的人脸。这些人脸相互挤压、缠绕、融合,构成了一个庞大而怪异的、近似眼睛的形状。而这颗由痛苦人脸组成的“眼睛”中央,瞳孔的位置,却是一片绝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
画的标题,用冰冷的金属牌镌刻在旁边:《众生之眸,凝视虚空》。
仅仅是看着这幅画,一股混合着绝望、痛苦和被某种巨大存在漠然注视的寒意,就顺着脊椎爬了上来。画作本身似乎就蕴含着一种强大的精神感染力。
而此刻,站在画作正前方的,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背影瘦削的年轻男子。他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塑,仰头凝视着画中那片虚无的瞳孔。那股坚韧而带着悲伤执念的意识波动,正如同无形的丝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与这幅画……或者说,与画作所指向的某种更深层的东西,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他就是“织梦者”?!或者说,是其中之一?
李长乐心中一震,正准备更仔细地观察和感知。
突然!
他意识深处,那片来自格陵兰冰原之下的、关于某个画展的破碎信息碎片,如同被投入火中的冰块,猛地爆开!一段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强行插入他的脑海——
· ……摇晃的视野,如同透过潜望镜观察……冰冷的金属墙壁……同样一幅由痛苦人脸组成的巨大画作,悬挂在类似实验室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凌乱的女人的侧影,正用狂热而绝望的眼神盯着那幅画,口中喃喃自语:“……通道……打开它……” ……是罗曼诺夫!……*
画面戛然而止,带来的冲击却让李长乐瞬间僵在原地,呼吸几乎停滞!
罗曼诺夫!这幅画……她曾经也接触过?!在“赫尔海姆”基地里?!这幅画和“源点”有关?!它不仅仅是一件艺术品,更可能是……某种引导意识、连接“源点”的媒介或坐标?!
这个发现让他头皮发麻!难道“织梦者”的都市传说,其源头竟然与罗曼诺夫和“破碎之眼”的残余势力有关?!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这片刻迟疑间,画作前的那个年轻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动。
李长乐立刻收敛所有外放的精神力,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装作被旁边另一幅风景画吸引,移开了视线,用眼角余光继续监视。
那名年轻男子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头。
当他的侧脸映入李长乐眼帘时,李长乐的心脏再次猛地一缩!
那是一张过于苍白、甚至有些憔悴的脸,看起来二十多岁,五官清秀,但眼神却空洞得可怕,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只剩下一个被执念驱动的空壳。然而,让李长乐震惊的并非他的状态,而是……这张脸,他似乎在“守夜人”提供的、关于“织梦者”传闻的零星资料中,看到过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
是他!一个被记录在案的、曾出现在多起“都市幻影”报告地点附近的大学生,名叫林晓!
目标确认!
李长乐心中瞬间制定了计划:不能在这里动手,人虽然少,但仍有目击者。必须等他离开美术馆,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接触。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
林晓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只是漠然地扫了一眼侧厅内的其他人(包括伪装成游客的李长乐),那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焦点,随即又转回头,继续痴痴地凝视着那幅《众生之眸,凝视虚空》,嘴唇开始极其轻微地翕动,似乎在无声地念诵着什么。
与此同时,李长乐清晰地感觉到,林晓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意识波动,正在以这幅画为放大器,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穿透力!它如同一个不断重复的、悲伤的祈愿信号,穿透了美术馆的物理屏障,向着城市地下深处那弥漫的“都市梦境”源点,持续不断地发送着!
他在尝试主动“连接”!他在用这幅画作为“天线”!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阻止他!
李长乐眼神一凛,正准备不顾暴露的风险,上前强行打断林晓。
就在这时——
“喂!那边那个!对,就是你!站在那里半天不动那个!”
一个粗哑而不耐烦的声音,从侧厅入口处传来。
李长乐和厅内其他几个观众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美术馆保安制服、身材高大、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正指着林晓的方向,大步走了过来。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我们快闭馆了!别老杵在这儿影响别人!要看明天再来!”保安走到林晓身边,语气生硬地说道,同时伸出手,似乎想去拍林晓的肩膀,将他“请”走。
林晓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保安的呵斥和动作毫无反应。
而李长乐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那个保安!
就在保安靠近林晓,伸手的瞬间,李长乐敏锐地捕捉到,从这个保安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极其微弱、但瞬间绷紧的、带着警惕与审视意味的意识波动!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保安该有的反应!
而且,这个保安的身形轮廓,走路姿势……给他一种莫名的、诡异的熟悉感?!
保安的手即将碰到林晓的肩膀。
突然,异变再生!
一直如同雕塑般静止的林晓,猛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近在咫尺的保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一股更加剧烈、更加不稳定的精神波动,如同失控的电流,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开来,目标直指那名保安!
“滚开!”
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低吼,从林晓喉咙里挤出!
保安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帽檐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李长乐心中警铃大作!情况失控了!
他不再犹豫,脚下发力,如同猎豹般瞬间冲出,目标并非林晓,而是那个身份可疑的保安!无论这人是谁,不能让他在这里与林晓发生直接冲突,那可能会彻底引爆不可预测的后果!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右手并指,凝聚起一股温和但坚定的精神力,目标是保安的后颈,打算先将其制伏!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及对方皮肤的刹那——
那名保安仿佛背后长眼一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近乎本能的军事规避动作,猛地侧身、矮腰、回转!
动作流畅、迅捷、且充满了实战的烙印!
李长乐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落空了!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保安抬起了头,帽檐下,一张李长乐绝不可能认错的脸,带着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他乡遇故知的复杂情绪,映入他的眼帘——
棱角分明的脸庞,略带风霜之色,那双熟悉的小眼睛里,此刻不再是插科打诨,而是锐利如鹰!
是周胖子——周涛?!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扮成了美术馆的保安?!
李长乐的大脑,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而周胖子(或者说,周涛)在看到李长乐的瞬间,眼中的惊愕也化为了同样的难以置信,但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对着李长乐做出了一个极其隐蔽、含义明确的战术手势——
危险!配合我!
紧接着,他不等李长乐回应,猛地转身,对着似乎因为精神爆发而有些脱力、正摇摇欲坠的林晓,用保安那种粗鲁的语气吼道:
“嘿!说你呢!怎么回事?!想闹事啊?!跟我去保安室一趟!”
说着,他不由分说,一把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林晓,半拖半拽地,快速向着侧厅的紧急疏散通道走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侧厅内其他几个被惊动的观众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当是保安在处理一个行为异常的访客。
李长乐僵在原地,看着周胖子架着林晓消失在紧急通道的门后,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周胖子……
“织梦者”林晓……
与罗曼诺夫有关的诡异画作……
还有那幅画所连接的、“都市梦境”源点的异常共振……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以他完全预料不到的方式,粗暴地纠缠在了一起!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朝着紧急通道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
无论周胖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无论他扮演着什么角色,那个叫林晓的“织梦者”,绝不能跟丢!
美术馆的宁静被打破,一场围绕“都市梦境”的暗战,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的介入,瞬间变得更加错综复杂、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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