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间的空气凝固了。灰尘的气味混合着老旧纸张和木材的味道，此刻却如同硝烟般刺鼻。李长乐透过帘幕的缝隙，死死盯着楼梯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右手紧握着那支 pact 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汗水，冰凉的，顺着脊椎滑下。
那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伪装成礼貌的压迫感，在楼下回荡。他认识卡米拉，他知道圣戈特哈德，他甚至……预料到了“客人”的存在！
是谁？“牧羊人”的先锋？瑞士警方？还是……“守望者”残存势力中，与激进派不同的另一股力量？
卡米拉的声音传来，依旧保持着镇定，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紧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警官。我这里只有书和地图，没有什么‘客人’。”
“警官？”李长乐心中一凛。官方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是因为山区的爆炸和火灾，还是……有更精确的指引？
“卡米拉女士，”那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笑意，“我们都清楚，‘山鹰之眼’看的从来不仅仅是山。我是联邦警察特别调查处的韦伯警官。关于圣戈特哈德废弃设施的严重事件，我们需要您的配合。我们有理由相信，一名极度危险的在逃人员可能潜入了这片区域，甚至……与您有所接触。”
韦伯警官？李长乐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联邦警察特别调查处”这个名头，让他心中的警铃响到了极致。“隼”最后的警告如同在耳边响起——“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官方的人！”
是巧合，还是他们内部早已被渗透？
“韦伯警官，我想你找错地方了。”卡米拉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这里只有寻求知识和安静的读者，没有什么危险分子。如果没有搜查令，请便吧。”
楼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却更加凝重。
李长乐屏住呼吸，他知道，对方绝不会轻易离开。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环顾狭小的储藏间，寻找着可能的退路——没有窗户，只有他进来的那扇门，以及……头顶一个看起来像是通往阁楼的、被封死的活板门？
就在他评估着强行突破或者躲藏阁楼的可能性时，楼下那个韦伯警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上了一种让李长乐瞬间血液冻结的、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嘲弄的熟悉感！
“卡米拉，够了。别再演戏了。你以为，就凭你，能保住‘钥匙’吗？”
这个语调！这个带着一丝慵懒却又冰冷刺骨的嘲弄！
李长乐的脑海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无数记忆碎片疯狂重组——喧闹的婚礼现场，鄙夷的眼神，挽着赵文轩手臂的傲慢身影，还有……在“星海tV”匿名直播间里，那个狂热打赏、昵称叫“婷婷小鱼”的Id！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那个声音，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属于苏婷的、高高在上又充满算计的语气，哪怕经过刻意压低和改变，他也绝不会认错！
苏婷？！她怎么会在这里？！穿着警服？以韦伯警官的身份？！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戏弄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从婚礼上的羞辱，到直播间疯狂的粉丝，再到如今这阿尔卑斯山深处的致命追捕……这个女人，如同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以各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纠缠在他的命运里！
楼下，卡米拉显然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卸下伪装的语气而震惊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你不是韦伯！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苏婷”——或者说，伪装成韦伯警官的女人——冷笑道，声音恢复了那种令李长乐作呕的熟悉感，“重要的是，‘钥匙’就在这里。交出他，还有‘隼’给你的东西，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她的目标明确——李长乐（钥匙？），以及“隼”的U盘！她果然是冲着这些来的！她背后代表的，是“牧羊人”？还是罗曼诺夫的残党？或者……是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守望者”内部的激进派？
李长乐不再犹豫！身份暴露，退路被堵，唯有拼死一搏！
他猛地掀开帘幕，如同猎豹般冲出储藏间，手枪瞬间指向楼梯口！
几乎在他现身的同时，楼梯下方也传来一声厉喝和武器上膛的声响！伪装成韦伯的苏婷反应极快，显然也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婷（或者说，此刻应该称呼她为伪装者）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仿制警服，勾勒出她依旧窈窕的身段。她的脸上经过了精妙的易容，看起来更像一个中年男性警官，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充满鄙夷和虚荣，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算计和一丝猫捉老鼠般戏谑的眼睛——李长乐绝不会认错！
她看到李长乐，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意外的、近乎残忍的笑意，仿佛在说：“看，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而李长乐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命运反复嘲弄的冰冷。从最初的背叛，到如今的生死相逼，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任何情分，只剩下你死我活的仇恨。
卡米拉站在两人之间，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显然也明白了局势的凶险。
“把枪放下，李长乐。”伪装成韦伯的苏婷用她原本的声音说道，带着命令的口吻，“你逃不掉的。外面都是我的人。乖乖交出U盘，跟我走，或许还能少受点苦。”
“跟你走？”李长乐冷笑，枪口没有丝毫晃动，“然后像圣戈特哈德下面那些‘羔羊’一样，被扔进‘意识熔炉’？还是被你的新主子们‘清理’掉？”
苏婷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有些意外李长乐知道得这么多，但她很快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表情：“知道得不少嘛。可惜，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至于你的命运，不由你，也不由我决定。”
她微微偏头，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低声道：“目标确认。在书店二楼。准备突入。”
她在呼叫支援！
不能再等了！
李长乐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预兆，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并非射向苏婷，而是射向了她身旁的墙壁，炸开的碎石和灰尘瞬间遮蔽了视线！同时，他对着卡米拉大吼：“从后面走！”
这是唯一的机会！趁着对方被干扰的瞬间！
卡米拉反应极快，猛地转身冲向工作间另一侧的一扇小窗！
苏婷在枪响的瞬间就敏捷地缩回了楼梯下方，避开了子弹和飞溅的碎石，但她显然被李长乐这果断的反击激怒了！
“找死！”她厉喝一声，举枪还击！
“砰！砰！”
子弹打在李长乐藏身的门框和书架上，木屑纷飞！
李长乐借着掩护，一边向窗口方向移动，一边持续开枪压制楼梯口。手枪子弹所剩无几，他知道，一旦打空，就是他的死期！
卡米拉已经打开了那扇小窗，窗外是书店后方一条更狭窄、更黑暗的巷道。“快！”她对着李长乐喊道。
李长乐一个翻滚，躲开又一串点射，冲到窗边。他回头看了一眼楼梯方向，苏婷的身影在灰尘中若隐若现，眼神冰冷如毒蛇。
就在这时，书店楼下传来了猛烈的撞门声和更多的脚步声！她的支援到了！
“走！”李长乐不再犹豫，帮助卡米拉先翻出窗户，自己紧随其后。
就在他半个身子探出窗口的瞬间——
“咻！”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畔飞过，打在窗框上，留下一个灼热的弹孔！
是苏婷！她冲上了二楼！
李长乐猛地缩头，回手对着房间内大概的方向盲射了最后两发子弹，然后毫不犹豫地跳出了窗户，重重落在冰冷潮湿的巷道地面上。
“这边！”卡米拉拉了他一把，两人沿着黑暗的巷道，向着与主街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书店里传来了苏婷气急败坏的叫喊和嘈杂的搜索声。警报已经被彻底拉响。
李长乐跟着卡米拉在小巷中穿梭，心脏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没想到，在这阿尔卑斯山的深处，最终以这种方式，再次与那个他以为早已摆脱的过去相遇。
苏婷的出现，像是一道深刻的烙印，提醒着他，这场漩涡牵扯的，远不止是高科技的疯狂与权力的争夺，更有着源自他个人过往的、刻骨的恩怨与背叛。
而“钥匙”这个词，如同一个新的、沉重的枷锁，套在了他的身上。
他到底是什么的“钥匙”？
夜色深沉，因特拉肯的灯火在身后渐远。新的逃亡，在往昔幽灵的追逐下，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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