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自行车在公路上飞驰,只觉得耳边行道树在朝身后飞逝。像是有什么事在催促着我,快一些到达目的地。但是我的前方,却都是一片灰蒙蒙的迷雾。我有些害怕这个迷雾中会突然出现什么!但是我仍然埋着头,不顾一切的使劲踩着自行车。公路上没有别的车辆,但是却扬起一阵又一阵的灰尘。我骑得这么快,却没有感到有风!我很疑惑,这些灰尘是怎么飞起来的呢?原来,扬起前面的那一片灰蒙蒙的迷雾,是一只大鸟巨大的翅膀,它只轻轻地扇了一下翅膀,便卷起了漫天尘土。我想停住自己的身子,双脚却不听我的使唤,继续在死命地蹬着。我抬头一看迷雾中呈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头颅,他张开大嘴,要将我连人带车一起吸进肚子里去。我吓得闭上了双眼,耳边却突然出现了呼呼的风声……
妻子带着女儿虽已返回小城家中。那边有她的父母照顾,而且,妻子的“月子”修炼已经完成,她不必再对冰冷冷的东西有所顾忌。但我总归有些放心不下,尤其是晚上,我不在妻子的身边,她能照顾好女儿吗?我只有自己辛苦一些了!好在工作的小镇距离小城并不远,又通了公路。如果我骑自行车上下班的话,上班和下班,也不过是在路上各多耽搁个把小时。而且,骑自行车毕竟不同于走路。那辆拼凑而成的老坦克,这下可要派上大用场了!
有了一次骑车去上班之后,我便一点儿也不怵了!路况虽然不太好,石子路常常搁得自行车的轮胎“蹦、蹦”乱跳,被轮胎挤出的小石子会像子弹一般地朝路旁射出。公路上又常常风沙扑面。但毕竟沿路一派田野风光,也确实能让人心旷神怡。尤其是清晨一人骑车在路上,过往的车辆又少。清风扑面,还能带给人许多的想象,让人产生一种难得的惬意。
那天清晨,我骑自行车在赶路,发现前面也有一个人在埋头骑着车。看他背影的架式,似乎跟我一样,也是从小城赶往乡镇的。我急踩了一会儿,离他越来越近了。他显然已经发现我在追他,居然也加快了蹬踩的速度,距离又被他越拉越远。我觉得奇怪了,看前面蹬踩的频率,似乎还没我快嘛。车子又都是28寸的男式车,车轮一般大小,何以他的速度比我快了许多?我不服气地加快了速度,距离又被越拉越近。他似乎是在挑逗我,也急踩了几脚,距离又被他拉开了。他扭过头来朝我一笑。这一笑,是极实有挑战性的。我偏不信这个邪,跟他耗上了!
于是,一场无声的比拼开始了;距离被我拉近了,又被他拉开了;他一松懈,我便立即追了上去,但我却始终不能超越到他的前面去。这让我郁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看来,真的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了!我今番是真的碰到强手了!我一直自诩,自己的骑车速度是比较快的,而且相当有耐力,一般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跟我在读中学时,练过长跑有关系?也许是长跑运动给我打下了根基。可是这前面的这个人,没看见他像我这么地使劲呀!他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呢?而且,能始终与我保持一步之遥。不急不躁,像是在故意逗弄我似的!
转向另外乡镇的那个岔口到了,他终于放慢了速度。当我与他齐头并进的时候,他扭头朝我一笑,说:
“你的车速还真是快哦!”
我说:“我就是再快也赶不上你呢!”
“你的车子不行啊!”他说道,“你将你这辆车能骑得追得上我的车速,还真是不容易呢!”
我这才低头打量着他的自行车。哦!他的自行车确实跟我的自行车,有很大的不同哦。车轮倒是没有大的差别,车把比我手中的车把漂亮多了,成弧弧的流线型。看来,他的车最关键的不同,是在链条带着的那一大堆齿轮上!他说:
“我的车子装有三个不同的齿轮呢!这是标准的赛车!你想想,我的车链在与你的车上一般大的那个齿轮链转一圈,将带动后轮中间最小的齿轮多转多少圈啊!我蹬一脚,你得多踩几脚啊!你能跟我比速度吗?”他的话,道出了我的心思,我不禁脸庞一红。“不过”他又说道,“你能跟上我的车速,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是那个乡的中学老师,我是教体育的,有机会我们再聚吧!”
他已猛踩了几脚,车子箭一般地超越了我,在我的前面一拐,朝岔口飞驰而去。语音随风吹来,让我瞪目!哦,看他此时飞驰而去的身影,他刚才分明是在慢慢地逗引着我。如果,他真的有心跟我比速度的话,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哦!并不是我技不如人,而是他手持利器呢!
那天的上班,在路上,我只用了四十分钟!我用四十分钟的时间,赶了以往需用一个小时的路程。骑车拐进机关大门,在办公室前偏腿下车时。我的腿一软,差一点跌倒在地!还好我推着自行车呢!危急之中,自行车成了我的拐杖,支住了我。
傍晚时,骑车往小城赶,又是别一番的情景。秋收冬种时期的田野,那一片金黄已被人渐渐地卷去,裸露出的黑黝黝的大地,似乎正渐渐失去生命。路边埂基上的茅草,正渐渐变得枯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是寒风吹在我的脸上,我却感到有一些惬意。长距离地蹬车,让我的身体渐渐发热。寒风就像是用冷水在轻敷我发热的脸颊。我可以想象妻子正在家中急切地等待着我的归去!俗话说:“距离能产生美!”谁能知道,等待才是一种真正的美呢!
岳父母已经退休,整天在家无所事事;岳母倒好一些,有外孙女多少总会带给她一些忙碌。岳父终于在家闲不住了!他有一手传统的技艺,会做水磨粉的汤圆。在那个年代,传统的点心恢复得不多,像这种纯传统的点心,自然少之又少!岳父的汤圆做得很正宗,软糯的糯米粉,在他的手中居然能做出如此好吃的点心,确实是一门不错的技艺!
我很清楚,他花力气,又要磨粉,又要做馅。早晨还得挑着担,辛苦地去出摊,并不单纯是为了赚几个钱!他是做些事情感觉快活,感到心情愉快!但是他的子女,却并不太领他的情。身为大女儿的我的妻子,倒还好一些。可能是受了我的影响,我一直以为,在街头出摊,凭自己的双手吃饭没什么不好的!我大弟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才短短几年,身边便有了积蓄。所存的钱财,可能远胜于在国营大企业当工人的一辈子的收入了呢!\/\/
我不明白的是,大弟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将钱存在小城,而不愿存在小镇的储蓄所里?是怕失窃吗?这是有可能的!在故乡小镇,家中有数万元存款的人并不多。他才经营了短短几年,便积累了这么大的财产,不是会引起旁人的妒忌乃至于觊觎吗?国家的政策是越来越开放了。但是,几十年来,人的思维已被固定在依靠集体吃饭的定势中。从事私人经营被认为是不光彩的,是被社会所瞧不起的!是最没有社会地位的!人的社会地位是依靠什么决定的?“君子以厚德载物。”靠厚德?那么人的厚德又是怎么形成的呢?
能光凭学识吗?学识能让人树立相对的威望吗?是不是人的学识越多,在社会上的威望就越多呢?恐怕还不一定呢!积累学识需要经济基础,没有经济基础,有积累学识的根本吗?孔夫子带领学生游走于列国,能说在一定程度上不是为了他的束修吗?不然,他何须协肩躬背“惶惶如丧家之犬”呢?
小姨子她们当然不会看得那么深。正处于恋爱季节的小姨子,对父亲的出摊经营很有意见,认为这使她颜面尽失!让她在男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甚至与父亲闹起了意见。干脆连家也不回了!也不知是为自己的夜不归宿找了个理由,还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岳父却仍不为此所动。依旧天天出摊不止。上午完成了经营,下午就在家磨粉,制作馅料。看到岳父日渐苍老的身影,我常常于心不忍,尤其是看到他挑着那副担子趔趄前行的样子,我能不出手相助吗?“老吾老,及人之老”哦!
每天去小镇上班前,将岳父担子挑去街头。成了我清晨必须完成的功课!他是我的岳父,我可不在乎丢我什么脸!虽然,我并不想从岳父的经营中分一瓢羹!但尽力而为,帮助他完成心愿,似乎是我道德上应尽的责任!我帮岳父挑担,岳父帮我推着那辆杂牌的旧自行车,是不是成了从家中走往街头这300米路程上的一道风景线?我不知道。也许每天的凌晨,天尚没有完全放亮,小城的人们大多还在被窝中,并不能欣赏到这样的风景吧?将担子放在了固定的地头。我才接过岳父手中的自行车,朝遥远的小镇进发。车子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不然那凌晨街道上必定会响起一串快乐的铃声!
后来,小城的工商部门,在岳父家北边那个小区的后侧的马路上,搭起一排供个私经营户临时经营的店面,我帮助岳父去租了一间。总算让我自己从每天凌晨帮助岳父挑汤圆担的劳务中解脱了出来!
这一年的年末转眼即至,局里又将我借了去!这一次借我去的原因是年终统计的繁重任务又已下达。而接替我的人,根本无法完成这棘手的任务。有人趁机向局长提出,只能再将我借了去!这是借我去局里的堂皇理由;当然,也有可能是局长了解到了我每天骑车走这么远的路上下班,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或者是,所长以所里的工作繁忙,抽不出人手将我要了回去,又让他的儿子接替了我的借用,终于让局里的同事起了公愤之心。他们乘统计工作完不成任务之机,而提出借我去做这项工作。也要怪所长的儿子不争气。父亲的官衔并不高,却让他形成了纨绔之气!手拿不起,嘴却不知道让人!
我才不去理会这众多原因。我被重新借去局里工作,这才是我的根本!毕竟不用每天骑这么大老远的路去上下班哦!毕竟冬天已至,在凛冽的寒风中,每天如此长驱,也不是我的身体所能承受得了的哦!毕竟妻子将要上班哦!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些帮我说话的人,我是应该怀有感激之心的!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与公;对于我来说,却只能是于私。在这一点上,与公与私是统一的!
第二次走进局机关,我的心态是不同的。那位接替我的人,已被借去了市场股。我不知他去市场股又能干些什么?我仍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只是位置的对面,已坐上了一位新调来的中年同事。他主要负责个私经营执照的审批。我不明白的是,他新来乍到,怎么对基层所报上来的材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论业务,他难道比先从事这项工作的同志更熟悉吗?还是他对政策的理解,比别人更加地通透?看到基层所的同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常常暗自发笑!
他的挑剔的言词,我当然也在竖着耳朵仔细听,那些牵强和失误是如此地明显,为什么基层所的同事听不出呢?是他或者她在装糊涂?明白这位新来局里的同事,是在借此树立自己的威信?还是确实基层所的同事对政策不了解?不过,这一番难得糊涂,确实避免了许多的纷争哦!我当然不会对他的挑剔作任何的评价。这毕竟是他负责的工作。我随便插话,他必定会对我产生想法!这不为智者所取!自然也不为我所取!
那天,会计走进了办公室,给我们每个人分放了两袋喜糖。他说,是他的三儿子结婚了!哦!这是值得庆幸的。问他,他三儿子娶的对象是哪家的女儿?他很得意地说出了女方父亲的姓名。好熟悉的名字!原来,他三儿子娶的对象竟是我下乡做知青时的那位代课女知青!她居然成了会计的三儿媳!看来她与工商部门还是颇有渊源的哦!不过,这个消息落在我的耳中,却有着别样的滋味。
我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酸酸的?还是五味杂陈?我已是过来人,我当然知道,这结婚便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当她在男人面前袒露胸怀时,会不会想起在我注视下的那一幕?还是她的漂亮的身躯,却始终没有在我的记忆深处被抹去?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归宿了,我是应该为她庆幸的!她的未来是否会从此平坦呢?我品味着她的喜糖,大甜之后,在舌尖上的回味,却是有些涩。
我记得,我结婚时,并没有将喜糖送过去我的同学,她的兄长那儿。我甚至没有去邀请!那四个小镇上的男同学我一概不邀请,是他们其中的几个走下桥时的那一幕,给我留下了太多的刺激了吗?让我觉得他们不值得我交往?还是“贫贱之交不可忘”的古训在我的头脑中作祟?既然他们可以忘却,为什么我一定要将他们扳上我的手指呢?
我在无意中吃到了她的喜糖,还是她嫁给了这户人家,暗藏着她心中想让我知道,她也会嫁得一个好郎君的企盼呢?会计并没有明说,给我的这两袋喜糖,是不是她的特别关照?应该不是!同事都有,我并不比其他人多两袋。但是,从糖果的甜味中,我品尝到了她的心事!那么,随之而来的那一种舌尖上的涩味,又代表着什么呢?我不敢往下想,因为,这跟我内心深处的那一份莫名的预料相关!我希望她能幸福,不希望我的那一份莫名的预料成为现实!我不忍心再吃剩下的喜糖,顺手将喜糖锁进了我的抽屉中。
很长一段时间后,要搬迁办公室了。在整理抽屉时,我才将它们翻出来,那袋未拆开的喜糖,已经被蟑螂咬破了红纸袋。里面的糖果也被咬得千疮百孔;已拆开的那袋喜糖,纸袋倒没有被蟑螂咬破,但袋中剩下的糖果,同样已被咬得百孔千疮!有几粒甚至已经流出了粘粘的糖液。粘上了我存放在抽屉里的材料。资料边角上被粘上的糖液已经发黑,粘人手,又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我索性将资料和那些糖果丢进了废纸篓。
我知道,尽管我已将这些一并丢弃了,但是,某些记忆深处的东西,不见得真的能让我丢弃掉!那毕竟是青春期留给我的瑰丽哦!那一份玫瑰色的记忆并不是我想丢弃,就能够丢弃得掉的!
许多年之后,我已是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正是她父亲当年的官职。但在我的心目中,似乎并没有是在当官的感觉。我不明白,当年她的父亲,怎么会带给子女如此多的优越呢?在我看来,身有一官半职,其实与平头百姓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社会分工的不同,带给我的,只有太多的顾忌。也许我走上这个岗位时,年纪太轻,尚无法体会到当官的个中滋味;也许,我天生不是当官的料,做不成也学不来那一份的高傲或深沉;那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
但是,当知青时,大队支书那种让人仰视的形象,已经在我的心中不复存在!大队虽然已经改为村,一个村支书,在乡镇党委书记的眼中,实在算不了什么哦!也许,正是这一份的心态,让他的父亲,带给了她们太多的优越吧!
那天,我为了乡镇的招商引资,正陪着领导与台商在一家酒楼吃饭。刚进酒楼时,大厅里人头济济。我以为酒楼的生意火爆,但抬眼望去,那个应该是主席台的上方,挂着一条横幅呢,是小城的一家企业改制后的庆典。这家企业的厂长我认识,他们一家曾在故乡小镇生活过。我没有在意,让服务员给我们找了一间包厢。
包厢里的我们谈兴正浓,大厅里的声浪却一浪高过一浪,领导在皱眉头。台商的话又常常被包厢外的声浪所淹没。我有些坐不住了,干脆走到了包厢外。那位我认识的厂长,正站在台上给台下的职工鼓劲呢!怪不得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我站在包厢门外朝台上的厂长看。显然,我站在那儿的样子很抓人眼球。厂长的目光终于朝我移了过来。我朝他招了一下手,他赶紧走下了台来!我说:
“在干什么呢!声音弄的这么响!有领导在里面陪着客人吃饭呢!别弄得领导不舒服哦!”
厂长很尴尬地朝我笑笑,说:“不知道包厢里有客人呢!今天企业转制了,工人们高兴,大家一起来聚一聚!”
“哦,转制了吗?”我说:“你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了?”
“什么老板哟!”他有些夸张地说,“只是一份苦差事!我脖子上的绳索被勒得更紧了!”
他的语气中不无抱怨,但我们听出了他心中的喜悦,我说:
“稍微轻一些好不好?我们正在谈事呢!常常给你们打断,你说,让不让人扫兴!”
他歉意地朝我笑笑,急忙转身,朝台下的工人们做了一个手势。台下众多的工人正朝我这边看呢,顿时喧闹的声浪安静了许多。
厂长已转身重新回到了台上去,那位知青女教师的姐姐快步走到了我眼前。她说:
“嗨!是你啊!”
又转身招呼着另一个女人走来我的跟前。她们两姐妹同在这家工厂做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她站在我的面前有些局促。低着头,似乎不太敢看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以这样的神态见我。我看着面前的两姐妹,轻声问:
“还好吧?”
她姐的情况,我多少有些知道。她后来并没有嫁给了我堂兄,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堂兄另怀别抱,我却不甚了了。反正堂兄要结婚了,最后她发现新娘不是她!套路有些老,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她姐的身上。堂兄的婚礼,并没有邀请我们家的人参加。想来堂兄和他的母亲对我父亲当年不肯出庭作证,依旧恼恨在心。
父亲却是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态,仿佛他的异父同母兄长一死,他的家属自然不应该再与我家发生的任何的牵连。姐却与她的姐曾是同一家厂的小姐妹,虽然后来,各自都嫁了人,姐又调去了邻县的外婆家小镇。但她们依旧时时有联络。
我问了一声还好吧?她却低着头不回答,脸色有些微微地泛红。她的皮肤依旧很白,似乎岁月并没有留给她太多的沧桑,婚姻也没有带给她太多的褶皱。她姐却在一旁说:
“小某!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然后又朝我笑笑说,“还好!还好!都还好!”
显然,她姐是听出我这句‘还好吧?’问的是她妹妹,而不是她这个姐姐!所以,抢着帮她作了回答。我朝她们点点头,转身回进了包厢。
又几年之后,有消息传来说她离婚了!带给我这个消息的,是那位又黑又胖的女知青。我不明白,她传给我这个消息时,为什么脸上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曾得罪过眼前的这位又黑又胖的女人?她没有说,那位是因为什么事离的婚?也没有说,她的婚姻有没有带给她孩子?离婚之后,孩子跟了哪一方?显然传消息的人,也没有了解得这么多。
凭我对这位又黑又胖的女知青的了解。如果,她知道这些的话,在我面前,她必定会“叽叽呱呱”如竹筒子倒豆子,一股脑儿地全部说出来。决不会说一半藏一半地玩深沉。我自然不会顺着她的话题问。我知道问了也白搭。她的婚姻会出现仳离,这是我当年坐在她床上,面对她那一份樱桃红时突然闪现的预感。没想到,这份预感还是冥冥之中兑现了!我不知道是该为她哭泣,还是该为我庆幸?
我不想去考量,她的婚姻破裂,责任在哪一方?俗话说:“婚姻如同人穿的一双鞋,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这种感觉旁人怎么可能体会得到?也无从去体会哦!所以关于婚姻破裂的旁人传言都是扯淡!如何能当得了真!如果将旁人的传言当了真,就是将谎言当成了事实;将悖论当成了真理!就是当事人双方,也不见得能将仳离的原因实事求是地讲得很清楚!埋怨和指责的矛头,肯定是指向对方而不会指向自己。
我当然不会去设法寻找她,问清婚姻破裂的真正原因。在她结婚的时候,我没有现身,在她离婚了,我现身了。这不是存心在看人家笑话嘛!就算她嘴上不这么说,内心却保不定会怎么想。再说,她与前夫之间的事情,她会当着我的面说吗?我是她什么人呢?问清了又怎么样呢?她肯定会将责任归咎于对方,难道我还找上对方门去问个究竟?那个老会计已驾鹤西去,我以什么样理由上对方的门呢?再说,就算我腆着脸皮寻找到了她的前夫,我以什么身份问这个敏感的话题?谁能保证对方不将所有的责任归咎于她?就算是互有责任,难道我还能让她们破镜重圆?不可能破镜重圆,我有必要去弄清楚是非曲直吗?我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
上一代的人都会陆续离开,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她父亲的离开,我是在小城晚报上看到了讣告才得知的。看清楚了讣告,弄清楚了讣告上的那些泣告的人。我才打了个电话,给了我的那位同学。也算是唁电吧!同学问我,是不是过去,一起吃个素餐?我说:“我打个电话,表示一下哀悼吧!望能节哀顺变!吃饭我就不过来了!”是啊,我过去干什么呢?人家正在伤心头上,我去给人家添什么乱呢?再说,碰到了熟识我的人,我应该怎么说?因为他儿子是我的同学?还是为了我曾与他小女儿的那一场邂逅?也许许多事情说不清理还乱呢!我何必去扯出这么多的一些麻烦来?
我在乡镇工作时,曾为下属一家企业的原料,打电话给我的那位同学。很可能是那位厂长去联系进购原料时,我的那位同学在言词中流露出了厂长所在乡镇的现任党委书记是他的高中同学。那位厂长觉得有机可乘,企业没有钱,却想先去赊些毛纱来。同学却说,除非他的同学直接打电话给他,否则,毛纱是不可能赊的!
厂长跟我说这些时,我心中甚是纳闷,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我直接打电话了,他便同意赊!这是在故意卖个面子给我嘛!下属的企业缺原料,确实也是大事,我总不能让企业的工人干坐着等原料吧?电话打了去,他倒是很爽快,答应赊一些毛纱给厂长。厂长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回来,以为企业终于有了可以利用的原料供应渠道。谁知好景不长,他居然辞职下海了!
初闻这个消息,我不辨原因地给他去了一个电话。哪知,他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牢骚。我听出来他似乎在那儿工作得不太顺心。工作这么辛苦,为公司赚来了这么多的钱。最后却落得一个吃力不讨好!反倒被人举报,遭人调查,调查也罢了,似乎后来又不肯给他一个结论!让他万念俱灰!我跟他说,如果下海的话,不如干脆到乡镇来,我这里有一个这么大的产业,正缺他的原料供应,我帮他注册一家公司,让他去经营!我原是好意,他却不领情。他说:
“我怎么可能到乡下去开公司!”
这话噎得我再没有话可说。我便自己下坡说:
“那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愿意的话,你开个口就是!”
他后来并没有来找我。我也再没他的消息。他肯定没有料到,一年半载之后,我那儿会忽地起了这么大一个市场。如果他当初承我的情。来经营一家公司的话,也许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他便赚得钵满盆满了!
不过,他下海之后,看来生意做得并不坏。我也下海之后,我原来的老部下,正经营着酒楼的朋友,那天跟我说,他已搬迁了新居,问是愿不愿意到他的新居观光一下,也算是认一个门!搬迁新居按规矩,我是应该得送礼的。但事出仓促,我哪里会事先准备好礼品?驱车进朋友新居所在的那个小区,将车停在他的新居前,我刚下车,却看到我的那位同学正站在隔壁那间新房的门楼下。我看到他,很自然地一愣!他见到我,只道我是上他家的,说:
“咦,阿某,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噢!”我很快回过神来,说,“他让我去他家看新房呢!”我指了指我的那位老部下。
老部下已是回过了头来说:“哟!你们认识呀!”
同学说:“认识,当然认识,我们是老同学呢!”他又对我说,“你先到我家坐一坐吧!”
这自然不便推辞,我应邀进了他的家门。进门正是客厅,客厅里面,走上几个台阶才是饭厅。我朝客厅看看,放着半圈布艺沙发,又顺着主人的指引,走上台阶,进了饭厅。有个人正在饭桌前坐着。进门的时候,我便瞟见她了。我以为是同学的女儿呢!他的女儿和我的女儿差不多大小。我也没在意。进了饭厅,在饭桌边一坐下,我才看清原来是她,我同学的妹妹!她慌张站了起来,我也略微感到有些尴尬。她肯定没有料到会突然闯进来我这个不速之客;更没有料到我会大大咧咧地径直走向饭厅,坐在她的斜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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