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天已经黑透了。
整个屋子冷冷清清，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小灯。
刘一霏的房门，紧紧地关着。
江小凡站在门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闭上眼，灵觉悄然散开。
他能清晰地“看”到，门后的那个房间里，刘一霏并没有入睡。
她的气息很乱，很不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偶尔，还能感知到一丝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如同小猫的呜咽，断断续续。
她的气场，往日里像一团明亮的火焰，此刻却变得暗淡，被一团名为“委屈”和“伤心”的灰色雾气包裹着，混乱不堪。
江小凡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这种感觉，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百倍。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敲门。
他想起了芳姐的话，她说“不想理你”，可能就是“非常想你理她”。
可如果他现在去敲门，她一定会说“滚开”。
那这个“滚开”，究竟是真的让他滚开，还是想让他进去？
这太复杂了。
江小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放弃了这种烧脑的逻辑推演，选择了一条最直接，也是他最擅长的路。
他默默地转身，走进了厨房。
他打开冰箱，又检查了一下芳姐平时备着的那些药材。
他的目光扫过，脑中已经飞速地组合出了一个方子。
他取了几颗饱满的莲子，能清心火。
又拿了一小撮百合，可润肺宁神。
最后，他从一个密封的小罐子里，捻出几粒暗红色的酸枣仁，这是安神助眠的良药。
他没有用任何复杂的烹饪手法。
只是将这几样东西洗净，放入炖盅，加上纯净水，用最文弱的火，慢慢地熬煮。
厨房里，很快弥漫开一股清淡的药香。
他守在炉火边，神情专注，仿佛这不是一碗普通的甜汤，而是一炉关系重大的丹药。
半个时辰后，他关了火。
他将那碗温度刚刚好的药膳，盛入一个精致的白瓷碗中，轻轻放在了刘一霏的房门口。
他没有再犹豫，抬起手，用指关节在门上，极轻地叩了一下。
“叩。”
一声闷响。
然后，他便迅速退开，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刻意拉开了距离，避免让她开门时感到尴尬。
他没有去打坐，也没有去看书。
只是静静地坐着，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了那扇紧闭的门上，仔细地聆听着。
几分钟后。
他听到了门锁轻微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隙。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迟疑了一下，然后端走了门口的那个托盘。
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江小凡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微微落下了一点。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起身，走进了庭院。
夜凉如水，月色皎洁。
他盘膝坐下，五心朝天，试图像往常一样，入定，打坐，让心神沉浸在与天地沟通的宁静之中。
可是，他失败了。
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全是刘一霏那张含着泪，又气又委屈的脸。
还有她那句反复回响的质问。
“那我呢？”
师父那句“红尘炼心，情关最难”的教诲，如同洪钟大吕，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震荡。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明月，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的道心，第一次，不再通明。
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开始，第一次真正地，去思考那些他过去从未深入想过的，抽象而陌生的概念。
情绪，到底是什么？
关系，又是什么？
而刘一霏……于他而言，又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清晨，公寓里的空气冷得像结了冰。
江小凡照例准备好了清淡的养生早餐，小米粥熬得火候正好，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红枣。
可往日里会准时出现在餐桌旁的那个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刘一霏很早就起来了。
她化了精致的全妆，换上了一套干练的西装套裙，整个人像一朵带刺的冰玫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她从卧室出来，目不斜视地路过餐厅，看都没看餐桌一眼，径直走到了玄关。
“芳姐，走了。”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江小凡站在餐桌旁，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直到那扇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的气息。
他的目光，缓缓落回到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上。
原封不动。
他又想起了昨晚，自己收回来的那个空空如也的白瓷碗。
药膳，她喝了。
早餐，她不吃。
江小凡那颗自以为已经通透的道心，彻底陷入了一片混沌。
他沉默地收拾着餐桌，眼神中的困惑，如同深山里的浓雾，化也化不开。
他想不明白。
他真的想不明白。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次主动放弃了晨间的打坐。
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几卷用油纸包裹的古老道经。
这些经文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是师父留给他最珍贵的东西。
他盘膝而坐，将经文一卷卷展开，试图从老祖宗的智慧里，寻找到答案。
他寻找着关于“情爱”、“嗔怒”的解答。
可经文上，只有冰冷而抽象的告诫。
“清心寡欲，无为自然。”
“太上忘情，最上乘也。”
“七情六欲，皆为心魔，当斩。”
这些道理，他都懂。
可这些道理，无法解释刘一霏那双泛红的眼睛，也无法平息他自己胸口那股莫名的烦闷。
道经，解答不了他的疑惑。
江小凡犹豫了片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拿起了刘一霏给他买的那个智能手机。
他学着平时看芳姐操作的样子，点开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搜索软件，在那个小框里，一字一顿地，用手写输入法，写下了自己的问题。
“女朋友，为什么，会生气？”
屏幕瞬间亮起，无数条信息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女友生气的100个理由，最后一个你绝对想不到！”
“高情商男人都这么哄女朋友，学废了吗？”
“作精女友的十大表现，中三条以上赶紧分！”
江小凡看得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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