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张阳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却闪烁着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和孤注一掷:
“不能硬抗!刘文辉我们现在绝对惹不起!必须想办法稳住他,哪怕是暂时的!”
“怎么稳?”
陈小豆和李拴柱同时看向他。
张阳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眉山(刘文辉军部所在地)的位置,语气决绝:
“他不是想要我投诚吗?上次派个算命先生来,许我旅长之位,我没答应。这次……我主动送上门去!”
“啥?”
李拴柱惊得跳起来。
“团长!您要去投靠刘文辉?那……那陈洪范那边怎么办?工厂怎么办?”
“不是真投靠!”
张阳咬牙道:
“是诈降!是缓兵之计!”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
“刘文辉之所以恨我,无非两点:一是我屡次帮陈洪范打败他,二是抢了他那笔钱。如果我现在主动表示愿意投靠,并且承诺继续驻守宜宾,替他看住陈洪范的南大门,甚至……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陈洪范一刀呢?这对刘文辉来说,是不是比单纯出兵攻打一个硬骨头要划算得多?”
陈小豆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计策是好计策。可是……那笔钱怎么办?这是最大的疙瘩。”
“钱……绝口不能提!”
张阳断然道:
“就当没这回事!他刘文辉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我们干的,只要我们死不承认,他为了招降我们,也有可能暂时隐忍不提。”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
“而且,我不要他许的什么旅长!我只要继续当我的团长,驻守宜宾!这样显得我没有太大野心,更容易取信于他。只要他能相信我的‘诚意’,哪怕只有三五分的相信,就很有可能暂时按兵不动,先观察我们的‘表现’。我们要的,就是这宝贵的几个月时间!”
“太冒险了,团长!”
陈小豆忧心忡忡。
“刘文辉奸诈似鬼,万一他识破了……”
“没有万一!”
张阳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破局的办法!坐以待毙,只能是死路一条!兵行险着,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看向陈小豆,眼神无比认真:
“小豆,这件事,只能由你去办。你心思最缜密,口才也好。你替我,跑一趟眉山,去见刘文辉!”
“我去?”
陈小豆一怔,随即立刻挺直腰板。
“是!团长!保证完成任务!可是……我以什么身份去?又该怎么说?”
张阳沉吟片刻,道:
“你就以我的全权特使的身份去。至于说辞……”
三人围在一起,压低声音,仔细推敲着每一个细节,预设着刘文辉可能提出的各种问题和刁难,设计着最稳妥的回答。
这是一场走钢丝式的赌博,一句话说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总之,核心就是表达我张阳对陈洪范的不满和失望,凸显刘军长的强大和宽宏,表明我们弃暗投明的‘诚意’,强调宜宾战略位置的重要性以及我们愿意作为内应的‘价值’。至于那笔钱,除非刘文辉主动提起并拿出确凿证据,否则一概装糊涂,甚至可以反将一军,说这是陈洪范故意散播谣言,离间我们和刘军长之间的关系。”
张阳最后总结道,眼神冰冷而坚定。
“我明白了,团长。”
陈小豆重重地点点头,将所有的要点牢记于心。
“拴柱,”
张阳又看向李拴柱。
“小豆去眉山期间,团里和厂里的安全,你要多费心。对外严格保密。内部宣布,就说小豆奉命去重庆采购物资了。部队继续加强训练和城防,尤其是对新兵的训练,要加快!就算骗来了时间,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放心吧团长!老子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保证家里不出乱子!”
李拴柱拍着胸脯保证。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陈小豆就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商人行头,带着两名精干机警的卫士,乘船悄然离开宜宾,逆流而上,前往吉凶未卜的眉山。
送走陈小豆,张阳的心依旧悬在半空。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将是煎熬的等待。
他强打起精神,投入到部队的工作中,督促训练,巡查防务,视察工厂生产,用忙碌来麻痹内心的焦虑。
但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在眉山、乐山和宜宾之间来回移动,推演着各种可能。
几天后,工厂那边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新订购的两套五万纱锭的设备,第一批机器已经运抵上海港,正在办理转运手续。
预计再有一个多月,就能运抵宜宾。同时,纱厂和机械厂一月份的利润也结算了出来,除去所有开销,净收益高达七万大洋!
若是平时,这绝对是一个值得大肆庆祝的消息。
但现在,张阳只是稍稍感到一丝安慰。
这点钱,对于应对即将到来的巨大危机来说,还远远不够。
他下令,这笔利润全部用于紧急采购粮食、煤炭、医药以及军火生产所需的原材料。必须尽可能多地储备战略物资。
又过了几天,李拴柱那边招募新兵的工作也传来了进展。
或许是宜宾相对安稳的环境和第九团厚待士兵的名声传播开来,每天自愿前来报名参军的人数增加到了十多人,而且多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
第九团的实有人数,悄然突破了一千三百人。虽然新兵比例很高,但总归是多了几分底气。
时间在焦虑和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张阳每隔一两天就会悄悄询问是否有眉山方向的来信,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直到第十天傍晚,一艘来自上游的小货船靠岸,一个船夫模样的人悄悄将一封信塞给了码头上的哨兵,指名要交给张团长。
当这封没有落款的密信终于送到张阳手上时,他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他挥退左右,深吸一口气,撕开了信封。
信是陈小豆写的,用的是他们约定的暗语。
篇幅不长,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惊心动魄。
“……弟已面谒刘公(指刘文辉)。刘公初时甚怒,言辞犀利,几难转圜。弟谨记兄长所言,一一应对,痛陈利害,表赤诚之心……刘公似有意动,然疑虑未消……经再三表忠,并许以‘未来之利’,刘公态度稍缓……然要求我部需缴纳‘投诚状’,以示诚意……具体何事,信中所言不详,恐需面谈……弟暂且稳住了局面,归期不远,然前途依旧艰险,望兄早做万全之备……”
信看完了,张阳缓缓坐下,将信纸放在油灯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陈小豆成功了……至少成功了一半。
刘文辉没有立刻发兵,而是提出了所谓的“投诚状”。
这既是一个考验,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最危险的时刻,似乎暂时过去了。
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那“投诚状”之后酝酿着。
张阳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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