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的石壁在剧烈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颠覆的震动中,迸裂出蛛网般的狰狞裂痕。潮湿而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与千年霉斑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腥气。王七拖着那双被沉重镣铐磨得血肉模糊的脚踝,踉踉跄跄地冲出那扇在轰鸣中坍塌的牢门时,他粗壮的小腿肚上还深深插着半块带着尖角的碎石——那是刚才蚁虫疯狂啃噬石壁时,被剧烈震落的碎片划破皮肉后,硬生生嵌进去的。他甚至顾不上去感受那锥心的疼痛,只是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着怀里那截从狱卒尸体上费力掰下来的、沾满血污的断矛,喉咙里因极度的恐惧和脱力而发出野兽般粗重的喘息。
身后的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如同地狱的交响乐,那声音凄厉得不像人类所能发出,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硬生生从喉咙里撕扯出来,又混杂着骨骼被轻易碾碎的清脆脆响,以及无数蚁虫外壳摩擦石壁时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王七不敢回头,他不敢回头去看那片吞噬生命的黑暗,因为他亲眼看见,住在隔壁牢房的那个总是笑呵呵地跟他讨要烟屁股的老乞丐,就在刚才,被几十只黄豆大小的黑蚁如同黑色的闪电般扑到身上。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就被啃得露出了森白的骨头,那双曾经浑浊却温和的眼球惊恐地滚落在地,只滚动了一圈,就被蜂拥而至的蚁群淹没,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地牢的通道里积着没过脚踝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腐烂的稻草和不知名的、已经肿胀发黑的虫尸。王七因为心神不宁,一脚踩空,整个人重重地摔进了冰冷的污水里,那刺骨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身上那件本就单薄的囚服,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也让小腿上那块嵌着的碎石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颤抖的手指却在污水中摸到了一团滑腻而温热的东西——借着从石壁裂缝中透进来的、如同地狱余晖般的微弱红光,他凑近一看,瞬间魂飞魄散,那竟是半截被啃得只剩五脏六腑的人体躯干,几只黑蚁正趴在那血肉模糊的残骸上,用它们那镰刀般的口器,专注而高效地切割着残存的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撕拉”声。
“啊——!”王七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短促而变调的尖叫,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这才发现,通道两侧的牢房几乎都已空了,只剩下满地散落的、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骸骨和暗红色的、如同泼墨般的污迹。有些坚固的铁栏杆竟被啃噬出参差不齐的缺口,露出了里面蜂窝状的孔洞,仿佛被某种酸液腐蚀过。唯有最尽头的那间牢房还关着人,一个穿着华贵丝绸的中年男人正死死地抓着铁栏杆,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哀鸣。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已经消失不见,那光滑的断口处还在不断地涌出鲜血,将脚下的一小片地面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几只黑蚁正顺着他那华贵的裤管,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爬。
“救……救我……”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当他看到同样穿着囚服的王七时,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里,瞬间爆发出一丝垂死挣扎的、求生的光芒,“我是粮商张万贯!救我出去,我给你黄金!我给你一百两黄金!不!一千两!”
王七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撞碎他的肋骨。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冰冷的断矛,有那么一瞬间,黄金的诱惑和求生的本能让他真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撬开那扇看似坚固的牢门。可当他目光触及到那男人脚边不断聚集、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黑蚁,看到它们正顺着冰冷的铁栏杆,一点点地、毫不留情地向上蔓延时,那点刚刚燃起的贪念瞬间就被彻骨的恐惧浇灭了。他猛地摇了摇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通道尽头那唯一透着微光的方向跑去。
懦夫!你这个见死不救的懦夫! 张万贯的咒骂声如同惊雷一般在空气中炸响,但很快就被一阵凄厉至极、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淹没。那叫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让人不禁为之胆寒。
当这恐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的时候,王七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了他的鼻腔,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骨头被生生嚼碎的声响,那声音如此真实,以至于他甚至能感受到牙齿与骨骼摩擦产生的细微震动。
王七紧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不让那些可怕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他告诉自己不能回头看,必须一直向前奔跑,逃离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脚下的疼痛,赤着脚在满地尖锐的碎石上狂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刺痛难忍,但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强烈的意念——活下去!
通道尽头的巨大石门已经被从外面用巨大的力量撞开,裂开的缝隙里透出外面那暗红色的、如同末日般的天光。王七冲到石门前,正要不顾一切地从那狭窄的缝隙中挤出去,却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因为惊骇而僵在原地——门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形态各异的尸体,有身穿铠甲的狱卒,也有和他一样穿着囚服的囚犯,他们的死状比地牢里的人还要凄惨百倍。一个穿着囚服的壮汉被几根断裂的钢筋钉在了冰冷的石墙上,他的胸口被掏出一个碗大的、深可见骨的血洞,几只黑蚁正趴在他的肩膀上,慢悠悠地、仿佛在品尝美味般啃食着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颊;不远处,两个狱卒的尸体诡异地绞缠在一起,他们那精钢打造的盔甲被啃得千疮百孔,露出下面被吃得残缺不全的躯体,其中一个人的手臂还保持着挥刀劈砍的姿势,可手腕以下却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森白的骨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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