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百年未有之异象。
烈日如同一团融化的金液,毫无保留地泼洒在青阳城的每一寸土地上。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被烤得发烫,蒸腾起扭曲的空气,让远处的屋檐和楼阁都变得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带着火星。
这本该是青阳城最死寂的时刻。
往日里,这个时辰的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城卫军,几乎看不到一个闲人。百姓们紧闭门窗,躲在阴凉处瑟瑟发抖,祈祷着这白日里的噩梦能够尽快过去。因为当太阳升至中天,便是城中那些“疯狗”出洞的时刻。
“砰!”
一声巨响,一家药店的木门被粗暴地踹开。几个衣衫褴褛、眼神凶戾的修士冲了进去,他们身上灵力波动混乱不堪,显然是修为被废、走投无路的散修。为首那人一脚踢翻柜台,将一排排装着丹药的玉瓶扫落在地,疯狂地搜刮着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快!能吃的,能换钱的,都拿走!”他嘶哑地吼叫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街道的另一头,火光冲天。一家米粮铺被点燃,熊熊烈火在毒辣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浓烟滚滚,与蒸腾的热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混沌。几个妇人跪在街角,哭喊着被抢走的最后一点口粮,她们的哭声很快便被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所淹没。
这便是如今的青阳城。自炼丹师公会和天机阁返回之后,所有修士的心性都逐渐发生了改变,人性便沦为了最廉价的垃圾。打砸、抢掠、火拼……这座曾经繁华的修仙之城,已然沦为人间炼狱。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中心,城东,郑志肃的居所,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这里没有喧嚣,没有火焰,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阳光照射到那片区域的上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吞噬,无法穿透分毫。那里,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黑色空洞,与周围热火朝天的炼狱景象格格不入。
城中仅存的几位尚未彻底疯狂的筑基修士,正远远地站在街角,面色惨白地望着那个方向。他们的眼中,没有劫掠的欲望,只有深入骨髓的贪婪。
“那……那是什么?”一个独臂修士声音颤抖地问。
那片笼罩在郑志肃居所上空的“寂静”,猛然间被打破了!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自那片虚无中爆发,仿佛一头沉睡了万年的太古巨兽,在此刻睁开了它的饥饿之眼。
“呼——!”
以郑志肃的居所为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灵气旋涡凭空出现!它像一个倒悬的彩色龙卷,将天空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方圆数千里的天地灵气,那些本就稀薄得如同尘埃的能量粒子,此刻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唤,化作亿万条肉眼可见的、绚烂的丝线,疯狂地、毫无保留地朝着那旋涡的中心倒灌而去!
天空,在瞬间被染成了七彩的琉璃色。
这股突如其来的灵气潮汐,对于整座混乱的青阳城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却又是最致命的毒药。
那些正在打砸抢掠的散修们,动作猛地一僵。他们感觉到,体内那早已枯竭干涸的经脉,竟在这一刻被一股精纯的灵气强行灌入!这突如其来的“馈赠”,让他们欣喜,更是带来了极致的贪婪。
在那里,天空似乎已经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颜色,不再是平凡的蓝色,而是被一种奇异的光芒所笼罩。一个巨大无比的灵气旋涡正在缓缓成型,其形如漏斗,其口如渊。方圆数千里的天地灵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攫住,化作亿万条肉眼可见的银色丝线,疯狂地、毫无保留地朝着那漩涡的中心倒灌而去。风停了,鸟噤声,连虫鸣都消失无踪。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那是灵气被高速抽动时发出的、如同龙吟般的低沉轰鸣。一股沉重如山岳的灵压自天穹降下,青阳城内的低阶修士双腿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面色惨白,呼吸维艰。这已非人力所能及,这是天威,是神迹!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身处荔树仙小世界内的张不凡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世界,早已被压缩、坍缩,只剩下丹田那方寸之间的宇宙。
他盘膝而坐,面色赤红如血,全身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体内蒸腾出的高温瞬间烘干,留下一片片僵硬的盐渍。他的身体,此刻便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寸经脉、每一块血肉,都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撕裂与重组。
一切,都源于他刚刚吞下的那枚结金丹。当那枚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灼热到极致的洪流涌入丹田的刹那,张不凡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比喻——在青烟滚滚的油锅之中,加入了一瓢滚油。
不,那不是油,那是炸雷!
他丹田内,早已因修炼至筑基大圆满而蓄积到极限的灵力,本就如同一锅被持续加热、即将沸腾的灵液。结金丹的药力,便是那引爆一切的火星。刹那间,整锅灵液“轰”的一声,彻底沸腾、爆炸!
“噗!”
一声闷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体内最深处。那道横亘在筑基与金丹之间,被无数修士视为天堑的无形屏障,在这股由药力与自身灵力混合而成的狂暴冲击下,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瞬间被撕得粉碎。
瓶颈破了!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是地狱般磨砺的开端。
失去了瓶颈的束缚,那滔天的灵液狂潮瞬间拥有了更广阔的空间。它们不再是液态,而是在一种玄奥的法则下,开始疯狂地固化、压缩。张不凡能清晰地“看”到,他的丹田之中,那原本浩瀚如湖泊的灵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结晶,然后又在一种玄妙的旋转中重新聚合。
这是一个痛苦到极致的过程。他的丹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捏、捶打。灵力固化时释放出的庞大热量,灼烧着他的神魂;而灵力旋转时产生的巨大离心力,则撕扯着他的经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即将被撑爆的皮囊,每一秒都是煎熬。
但他没有退缩,也无处可退。他强忍着神魂欲裂的剧痛,死死守着一丝清明,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那股狂暴的力量。他明白,这是他唯一的机缘,是他与荔树仙逆天改命的唯一阶梯。
在他的意志引导下,那团正在飞速固化的灵气开始旋转,初始缓慢,继而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灰蒙蒙的龙卷,在他的丹田小世界内呼啸奔腾。无数的灵气碎屑被卷入其中,挤压、融合、再挤压、再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当那旋转的灵气龙卷达到极致时,所有的狂暴与混乱,都在一瞬间归于平静。所有的灵气碎屑,所有的能量狂潮,都凝聚成了一个实体。
那是一颗圆球。
一颗比凡人篮球还要大上几分的、灰蒙蒙的、散发着无尽厚重与磅礴气息的灵气固态圆球。
它静静地悬浮在丹田中央,表面看似朴实无华,但其内部,却仿佛蕴含着一方初生的宇宙。每一次微不可察的脉动,都让张不凡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生命、乃至对天地法则的感悟,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丹!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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