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由寻找张不凡而偶然发现了结金丹引发的巨大骚乱,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激起了滔天巨浪,更荡开了一圈又一圈愈演愈烈、足以颠覆一切的涟漪。
而在这一切的中心,或者说,在引发这一切的“之外”的关键人物——张不凡,正安然无恙地带着他契约的奴仆郑志肃,呆在荔树仙的体内的小世界中。
此刻,张不凡正盘膝坐于一棵青翠欲滴的柳树下,身前便是那汪清澈见底的池水,水中倒映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的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然而,他的神识却早已如挣脱了枷锁的巨龙,通过与一位名叫宛颖的青虫签订的灵魂契约,穿透了小世界的坚固壁垒,与外界成千上万只微不足道的蚂蚁,建立了微妙而牢固的联系。
这些蚂蚁,并非寻常凡物。它们是青虫宛颖在外界统领的一小群练气期的兵蚁,通过一种特殊的灵力链接,指挥着数以亿万计的普通黑蚁。这些黑蚁被它们以一丝微弱的灵力日夜温养,并在其灵魂深处种下了简单的神识烙印。它们成了张不凡最隐秘、最不起眼,也最遍布四方的眼睛。此刻,通过这成千上万个复眼,张不凡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上帝视角”,观察着那场因他而起的混乱。
在他的“视野”中,世界被切割成了无数个细碎、怪诞而又无比真实的画面。一只守卫的靴子重重踏下,震得地面嗡嗡作响,在蚂蚁的视角里,那靴底粗糙的花纹如同沟壑纵横的山脉,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威压;另一只蚂蚁攀附在仓库的墙角,能清晰地看到一张因惊慌而扭曲的脸,汗水从那人的额角滑落,滴在尘埃里,溅起一小团湿润的印记,那印记在蚂蚁的感知中,竟如同一片小小的湖泊;还有的蚂蚁,则盘踞在房梁之上,俯瞰着整个院落,看着人影憧憧,听着呼喝声、脚步声、兵刃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混乱而刺耳的交响乐。
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几瓶传说中的“结金丹”。
张不凡的心,也随着这混乱的场面,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初,当他通过蚁群网络,得知炼丹师公会这间不起眼的分库中,竟藏有三瓶即将送往总部参加拍卖的结金丹时,心中燃起的,是何等炙热、何等疯狂的火焰。结金丹,那是筑基期修士梦寐以求的圣药,是打破瓶颈,窥探金丹大道天机的唯一希望。他卡在筑基巅峰好久,他尝试了继续吸收灵气,但结果却毫无寸进。他和荔树仙分析的结果只能是用结金丹。这重专门用于突破的丹药,是他快速完成突破,让修为再进一步的唯一的光。
为了这丝希望,他耗费了大量心血,精心安排他契约青虫宛颖管理下的蚂蚁大军去寻找。即便在确认丹药位置之后,他也没有选择丝毫强攻的念头。他很清楚,以他筑基巅峰的实力,硬闯戒备森严、布下大阵的丹药库房,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他并不喜欢这种混乱。若非发生意外,他会悄悄安排蚂蚁等虫子大军,如同黑暗中的潜流,悄无声息地潜入库房。他会静静等待,等到看守丹药的修士因为轮换、疲惫或是任何一丝疏忽的瞬间,他的虫子大军便会发动。它们会用微小的口器,将那装有丹药的玉瓶从架子上推下,埋入预先挖好的蚁穴深处。然后,他会再安排其他的契约虫兽,趁那些人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的时候,再将埋藏的丹药刨出,带入空间装备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他的手中。整个过程,将如同一阵清风拂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然而,现在一切都乱了。混乱,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整个炼丹师工会。他原本那堪称完美的、如同艺术品般精密的计划,在这场混乱面前,变得脆弱不堪,必须全部推倒重来。
“主人,外面……情况如何?”一个略带沙哑和紧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郑志肃。他显然无法像张不凡那样感知外界,只能从张不凡愈发凝重的神色中,窥得一二。
张不凡缓缓睁开眼,池水中的倒影泛起一丝波澜。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乱套了。比我预想的,要乱得多。”
他将在“视野”中看到的景象,简要地描述了一遍。数位炼丹师公会的金丹期的长老从闭关中惊醒,神识如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角落;城中各路修士闻风而动,或明或暗地聚集在炼丹师公会周围,贪婪、好奇、戒备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结金丹……已经不在仓库里了。”张不凡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不易察觉的失落。“就在刚才,炼丹师公会的一位金丹长老亲自出手,在城主府搜寻的那群人之中强势的将丹药取走,据推测,是送往更安全的地方,或者……直接进入了某位大佬的私人腰包。”
郑志肃闻言,脸色一白,失声道:“那……那岂不是……”
“是啊,”张不凡苦笑一声,“我们获取的机会变得渺茫了。”
在仓库之中,丹药的位置是固定的,守卫的轮换是有规律的。他可以耐心地等待,寻找那万分之一的机会。但当结金丹进入某个大佬的私人腰包之后,它就变成了一个移动的、随时可能被更高层次力量保护的谜题。他很难再确定这结金丹的准确位置与去向,更别说,目前自己的实力,还没有足以越几级去杀人夺宝的能力。金丹期与筑基期,他还可以搏一搏,但是若是元婴和化神期,那就是一道天堑,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别说杀人,就算是想在一位这样的修士大佬的眼皮底下取走东西,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张不凡心里已经觉得,自己获得结金丹的机会变得渺茫如风中残烛,但他依旧没有切断与外界的联系。他依旧关注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算是一种期待吧。一种近乎自虐的、却又无法放弃的期待。
他就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却依旧固执地留在赌桌旁,不肯离去,幻想着或许能看到别人赢,又或者,万一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呢?
万一,那位大佬在转移丹药的途中,遇到了更强的仇家,两败俱伤,丹药遗落荒野,被他的蚂蚁虫子们捡到呢?
万一,那位大佬临时起意,将丹药赏赐给某个手下,而那个手下恰好会经过他布下虫子监控的区域呢?
万一……有太多的万一。每一个万一的概率都微乎其微,但只要还有一个可能存在,张不凡就无法说服自己彻底放弃。
他重新闭上双眼,心神再次沉入那片由无数蚂蚁视角构成的、混乱而又真实的世界里。他看着,听着,感受着。他将自己的情绪完全抽离,变成一个纯粹的观察者,一个冷漠的分析师。他开始记录每一位金丹长老的灵力特征,分析他们的行动路线,推测他们的性格和习惯。他甚至开始关注那些闻风而来的散修,分析他们的实力和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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