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荔树仙这番近乎残酷的剖析,张不凡的心猛地一沉。他原本只是心存疑虑,现在却得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再次在意识中急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郑志肃了?那……他会不会脱离我的掌控?”这个问题让张不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原本的计划是建立在郑志肃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之上的,但现在,这个基础已经崩塌了。他继续分析道,语气中充满了忧虑:“你想,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灵魂,一个从虚无中挣扎回来的存在,他最恐惧的,恐怕已经不是肉身的消亡,而是再次坠入那种彻底的、永恒的黑暗与虚无。寻常的威胁,比如杀他、伤他,对他而言,不过是再经历一次他早已体验过的过程。既然死过一次,又怎么会再怕第二次?这样的人,心思必然深沉,行事必然决绝,他表面上的顺从,很可能只是为了麻痹我的伪装。这样的人,就像一颗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我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引爆,更不知道该如何去控制他。”
就在张不凡的思绪被那未知的恐惧攫住,心神不宁之际,荔树仙那古井无波的声音再次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如同一道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他翻腾的心绪。你不必过于忧虑。”荔树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条颠扑不破的宇宙法则。你忘了吗?你打在他身上的,可不仅仅是一拳。还有后来他苏醒后的那道‘奴妖印’。此印非凡俗法术,它并非作用于血肉之躯,亦非禁锢于经脉丹田,而是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直接烙印在他灵魂的本源之上。它就像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一个与生俱来的枷锁,深深地刻在了‘郑志肃’这个存在的核心定义里。寻常的死亡,比如肉身毁灭,魂魄离体,或许能摆脱大部分的束缚,但奴妖印却会随着灵魂的转移而转移。即便他死了,魂魄飘散,只要有一丝残魂不灭,得以寻机夺舍重生,那奴妖印便会如影随形地附着在他的新灵魂之上,重新生效。他以为通过死亡获得了新生,却不知只是换了一具躯壳,继续戴着这副为他量身定制的镣铐。所以,无论他变成了谁,只要他的灵魂本源还在,就永远逃不出你的掌控。”
听完荔树仙这番详尽的解释,张不凡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胸口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也随之消散了大半。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千斤重担。是啊,他怎么忘了自己还有这张底牌。奴妖印,这才是荔树仙教给他的真正杀手锏,是他对付一切妖邪鬼怪的最终保障。然而,这份安心感仅仅持续了片刻,他那根深蒂固的谨慎与多疑便重新占据了上风。人心难测,何况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不知底细的强大灵魂体?奴妖印固然能束缚其行为,却无法窥探其思想。万一他找到什么规避或者延缓印法发作的秘法呢?万一他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反噬的时机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张不凡原本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但那份凝重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冷静。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那双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火石的寒潭,瞬间迸发出精光。那是一种洞悉了局势、下定决心后的锐利,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名剑,虽未出鞘,但那股无形的锋芒已然令人心悸。他在心中对荔树仙的意念回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由衷的敬佩与认同:“您所言极是,是我思虑不周,险些被表象迷惑。有奴妖印这等直刺灵魂本源的霸道禁制存在,就如同在他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无论他如何伪装,如何挣扎,其根本都无法逃脱。只要我意念一动,便可让他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从这个层面来看,他确实翻不出什么大浪。”
然而,话锋一转,他意念中的笃定又带上了一抹如履薄冰的审慎。“但是,”张不凡的意念变得愈发凝重,“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能从死亡边缘爬回来,并且成功夺舍的未知存在。这本身就说明了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坚韧、狡猾,甚至可能还掌握着我们所不了解的秘法。奴妖印固然强大,可谁能保证这世间就没有能暂时压制、干扰甚至破解灵魂烙印的异宝或秘术呢?人心难测,更何况是一个经历过死亡、可能连人性都残缺不全的‘新灵魂’。将身家性命完全寄托于一道印法,无异于将全部身家押在一场看似稳赢的赌局上。这种风险,我承担不起,也绝不允许它存在。所以,谨慎起见,我觉得还是不能完全掉以轻心,必须布下第二道,乃至第三道保险。”
想到这里,一个绝妙的主意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精神一振。他的意念在意识海中急速流转,最终锁定了一个特殊的“宝库”。“我们是不是可以让那些‘小家伙们’出马?”他在心中对荔树仙提议道,意念中带着一丝狡黠与期待。随着他的念头,一幅幅奇异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那是在荔树仙体内开辟出的那个生机盎然的小世界里,潜藏着一些极为特殊的生命。它们形态各异,虽然没有像融入阴影的壁虎,但有超过拳头大的狼蛛,其周身散发着能让光线都为之扭曲的微弱波动;也有的像箱子一般细长的青虫,在小池旁边修炼时,连最神识探查都难以捕捉;还有像一只只微小的蚂蚁……这些“小家伙”们,个个都是天生的潜伏者与追踪者,拥有近乎完美的隐蔽性,更可怕的是,它们对灵魂波动的感知敏锐到了极致,任何一丝情绪的起伏、念头的萌动,在它们眼中都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它们,正是执行这个监视任务的完美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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