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敢于公然挑战权威、将劝告与警告置若罔闻的人,绝非寻常之辈。他们必然是盘踞一方、根深蒂固的大势力代表,或是其家族、门派中手握实权的人物。这些人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他们深知,支撑自己嚣张气焰的,并非自身的勇武,而是身后那座无形却无比坚实的靠山——或是权倾朝野的官员,或是修为高深莫测的宗师,甚至是某个隐世家族的荫庇。正是这份来自后台的强大保障,让他们拥有了藐视规则、敢于与当权者正面硬撼的底气。古青阳此刻强行压制、急于平息临沂城动荡的做法,看似雷厉风行,能迅速恢复表面的平静,让这座饱受战火摧残的城市暂时喘口气,但实际上,这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虽然暂时被掩盖,却悄然在李怀谨未来管理临沂城的根基上埋下了难以预料的祸根。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势力或许会权衡利弊,明白为了一两个行事过火的子弟就倾尽所有力量去攻打一座城池,代价未免太过高昂,而且也未必能讨得什么便宜,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报复。他们更倾向于采取一种迂回而阴损的策略。他们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战,但一定会派遣一些精明能干、善于钻营的门下弟子或者心腹,以各种名义潜入临沂城。这些人表面上可能是来“吊唁”城中因战乱而亡的故旧,或是“探望”被波及的商贾,甚至只是“路过”此地顺便“拜访”一下新上任的李怀谨。但他们的真实目的,却是要借着这些幌子,向李怀谨和古青阳施加压力,不断地“讨个说法”,无休止地纠缠于那些被处罚或被压制的具体人物身上,寻找一切可能的漏洞和把柄,如同往人眼里“上眼药”一般,让临沂城的新管理层时刻感到不适、焦虑,甚至因此犯错,从而逐步瓦解他们的权威和耐心。
临沂城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死亡的阴影从未真正散去。一具具或完整或残破的尸体,像流水一样被士兵、被苦力、被麻木的百姓,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拖拽出来,最终汇聚到城外那片早已被遗忘的乱葬岗。这里曾经是生命的边缘,如今更是死亡的终点。在如此巨大的死亡压力下,人力和心力都已濒临枯竭,谁还有多余的力气和耐心去一具具挖坑、掩埋?那些负责处理尸体的劳作者们,大多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他们只是机械地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抛下,堆叠在早已不成形状的尸堆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身后那堆积如山的死亡与他们无关,仿佛他们只是扔掉了路边碍眼的垃圾,丢下就走,留下更多凌乱的尸骸在风中散发着腐臭。
在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乱葬岗上,除了堆积如山的尸骸和弥漫不去的腐臭,还悄然冒出了一棵细弱的小树苗,它孤零零地立在一处稍显平坦的土堆上,嫩绿的叶片在阴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然而,这抹微不足道的生机,在这片象征着终结与荒芜之地,却如同被彻底遗忘。忙于处理尸体的凡人,早已被死亡的阴影和沉重的劳役压得喘不过气,他们的目光只聚焦在如何更快地清理这些令人作呕的遗骸上,根本无暇也无意去关注一株无关紧要的小草。至于那些拥有神识、能够感知天地灵气的修士,更是对这片地方避之唯恐不及。这里阴风常年不息,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亡魂的呜咽,灵气稀薄且污浊,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息。除非是有着极其特殊且紧迫的理由,比如追踪某个在此地作祟的邪修,否则没有任何一位修士愿意在这种阴森、晦暗、充满负面能量的地方多停留一息,他们宁愿绕道而行,也绝不愿沾染上这片死亡之地的晦气。
在这混乱与死亡交织的背景下,一个隐藏的观察者正不动声色地利用着这难得的机会。荔树仙,这位行事向来带着几分狡黠与贪婪的修士,早已将那片乱葬岗纳入了自己的感知范围。他眼看着那些尸体如同潮水般涌来,心中却并非感到不适,反而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贪念。这些看似污秽不堪的尸体,在他眼中却是上好的“养料”或“材料”——或许可以炼制傀儡,或许可以提取某种特殊的能量,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用它们来扩充自己小世界的基础。他趁着夜色或混乱,施展隐匿神通,如同一个贪婪的拾荒者,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具具尸体,源源不断地摄入了他的随身小世界之中。他的动作快而隐蔽,不露丝毫痕迹,直到乱葬岗上的尸体堆几乎要高过土丘时,他才停下动作,估摸着留下了一百来具尸体散乱地堆放着,作为这处“垃圾场”依旧存在的假象,而他真正的收获,都已藏进了那个与外界隔绝的私人空间里。
荔树仙选择在白天进行这种秘密的搬运,并非没有顾忌,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白天的临沂城外,虽然同样死气沉沉,但相对而言,人迹(即使是鬼魅)或许会稍微少一些,尤其是那些同样对尸体感兴趣、或者能轻易察觉到异常的修士。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完全安全。如果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行踪真的被某个路过或同样潜伏在此的修士撞破,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一个能够悄无声息地将大量尸体收入小世界的修士,其本身所掌握的秘法、法宝,尤其是那个能够容纳如此多“重物”且不为人察觉的小世界,其价值简直无法估量,足以被视作一件移动的、充满无限可能的“至宝”。一旦他的秘密暴露,立刻就会引来无数贪婪的目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强敌、觊觎他财富和秘法的对手,甚至是专门打劫同道的“采花大盗”修士,都会将他列为重点目标,日夜惦记。届时,他不仅要面对被抢夺甚至杀身夺宝的危险,还要应对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连锁麻烦,陷入无尽的追杀与麻烦之中,可谓引火烧身。
相比于白天的隐秘操作和潜在风险,夜晚对于荔树仙来说,则意味着绝对的自由和更高的效率。当夜幕降临,临沂城彻底陷入沉寂,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凄厉鬼哭在荒野中回荡。对于大多数凡人来说,夜晚是恐惧的代名词,而对于修士而言,夜晚则意味着更好的隐匿条件和更少的干扰。荔树仙深知这一点,他计划着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再进行更大规模的收集。届时,万籁俱寂,他的神识可以更清晰地覆盖整个乱葬岗,动作可以更大胆、更快速。没有了白天的顾虑,没有了被轻易发现的可能,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那些白天留下的“种子”,连同可能新增加的尸体,一股脑地全部收入囊中。夜色如墨,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也让他能够肆无忌惮地收割着死亡带来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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