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凡踩着青石板路刚跨进青云阁朱漆大门,便望见垂花门前那抹熟悉的月白身影。苏瑶倚着鎏金灯柱浅笑盈盈,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宛如记忆里那个总爱歪头打趣他的姑娘。只是此刻她身后多了个身着织金锦袍的年轻男子,腰间羊脂玉佩折射出温润光泽,将两人映衬得愈发金童玉女般般配。
苏瑶,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张不凡提着包袱的手骤然收紧,鹿皮靴在青砖上蹭出细微声响。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碰到苏瑶襦裙上绣着的并蒂莲。话到嘴边突然凝固,多日前在玄城中辞别苏瑶时送别的场景在脑海中翻涌——当时苏瑶明明亲手将香囊塞进他怀中,说要等他学成归来,这才几日居然提前进了这青云阁。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袱上的系带,张不凡望着那张熟悉得令人心悸的面容,喉结上下滚动。眼前女子眉间朱砂痣的位置分毫不差,连说话时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可若真是苏瑶,又怎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青云阁?难道是自己长途跋涉太过疲惫,竟生出这般荒诞的错觉?
金袍男子轻咳一声,腰间玉佩相碰发出清响。张不凡这才惊觉自己盯着人家姑娘看了许久,耳根瞬间发烫。他后退半步作揖,目光却忍不住又落在女子发间流苏上,心中暗自嘀咕着:“真是失礼了,这姑娘与苏瑶生得极为相像,倒叫我糊涂了。不知姑娘可是苏瑶的同胞姐妹?,张不凡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他只听见自己心跳声在寂静的大门里格外清晰。
苏瑶垂眸轻笑,眼尾的笑意如涟漪般漾开,她上前半步,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青云阁特有的沉香扑面而来。那双杏眼弯成月牙,眼底流转的狡黠比记忆里更甚:“你以为什么?以为丢下我后就没人烦你了?”她指尖轻点张不凡肩头,语调带着三分嗔怪,“前些日你在玄城门口头也不回地上路急行,我可都瞧见了。”
不等张不凡开口辩解,她忽地转身,广袖扫过大门下雕花木栏,袖风惊起大门一角的铜铃叮咚作响:“以为我被困在那小小的玄城里出不来?”裙裾翻飞间,露出绣着并蒂莲的月白裙摆,与先前送别时的装束别无二致,“你且仔细瞧瞧——”她蓦地回头,发间珍珠步摇晃出细碎的光,“玄城的城门再厚,能挡得住一心要见某人的人?”
张不凡耳尖泛红,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鬓角,将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他低头瞥见苏瑶裙摆上的金线刺绣,与记忆里玄城家中告别时的衣料纹路完全吻合,喉间不由得发紧。“倒也不是盼着没人烦。”他轻咳一声,试图缓解莫名的局促,靴尖在青石板上碾出细小的凹痕,“只是这青云阁离玄城足有几百上千里路,寻常人最快也要如我这般半月舟车......”
他抬眼望向苏瑶身后朱红飞檐,檐角悬着的铜铃在暮色中轻轻摇晃。记忆里苏瑶分明连骑马都要逞强摔下马背,如今却这般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实在令人费解。“我离开那日见你往回走的背影......”话未说完,他又慌忙摆手,掌心沁出薄汗,“方才瞧姑娘与你生得一模一样,还以为是同胞姊妹在此修行,倒是我唐突了。”语无伦次的张不凡说罢又躬身致歉,发顶的玉簪在暮色中闪过冷光。
苏瑶笑得前仰后合,银铃般的笑声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掠过雕花木窗。她抬手按住笑疼的肚子,鬓边珍珠步摇跟着乱颤:“哪有什么同胞姊妹!”她指尖点向张不凡发怔的脸,“你这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难不成觉得我有个分身术,能一边在玄城送你,一边在青云阁候着?”
见张不凡涨红着脸要辩解,她敛了笑,目光忽然变得认真。月白衣袖拂过廊柱,在青砖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实话告诉你吧,当日你离开玄城之后,我便在市集撞见了朱明公子。”她侧身让过身后始终沉默的华服男子,“他奉武环山前辈之命,正要寻你去青云阁。听闻我们的故事之后,便好心邀我同乘飞舟回到青云阁。”
朱明公子适时上前半步,腰间羊脂玉佩轻碰出声。他朝张不凡颔首致意,声音清朗如松间流泉:“阁中近日有要事与师傅相商,师父他老人家特遣我沿途寻人。幸得苏姑娘指点,才知张兄北上行程。”苏瑶狡黠地眨眨眼,发间茉莉香混着男子身上的檀木气息漫过来:“我们走的可是仙家秘径,比寻常舟车快上数倍。不过——”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若不是急着见某人,我才不愿受那飞舟颠簸之苦呢。”
张不凡的影子在青砖地面上微微发颤。他的目光扫过朱明公子锦袍上暗绣的云雷纹,那是青云阁内门弟子独有的标识,掌心不由得在袖中捏出冷汗。再看对方腰间悬挂的羊脂玉佩,玉质通透如凝脂,雕工精细到连龙尾的鳞片都栩栩如生,显然出自名家之手,绝非寻常之物。
朱前辈,晚辈张不凡。张不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躬身行礼时脊背绷得笔直,发顶的玉簪几乎要触到廊下横梁。他垂眸盯着朱明公子绣着金线云纹的皂靴,余光瞥见对方衣摆处若隐若现的灵气波动,那是筑基修士特有的灵力外溢,如同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漩涡。
回想起曾经金丹期时的意气风发,如今跌落境界的自己,在对方威压下竟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张不凡喉结滚动,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方才只顾着和苏瑶叙旧,竟没注意到前辈,实在失礼,还望前辈恕罪。话音落下,他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耳尖泛红,生怕稍有差池便惹来这位筑基修士的不满。
朱明公子轻笑一声,声音清朗如林间清泉,却让张不凡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悄悄运转体内练气五层的灵力,只觉丹田处那团微弱的气旋在对方威压下几乎凝滞,仿佛随时都会溃散。修仙界向来只论实力不论年岁,曾经的金丹修士如今不过是个练气期小辈,这声,既是礼数,更是现实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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