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之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要凝结成实质的铁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和肩头。秦夜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戈壁无尽的风沙帷幕之后,可他留下的那份沉重担忧,却如同无形的枷锁,禁锢了此方狭小的空间。
空气中原本无处不在、自由流转的源初之息,此刻也变得异常滞涩,其固有的、充满生机的流动频率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压制,变得断断续续,如同垂死者的呼吸,每一次律动的传递都显得艰难而沉重,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苏沐清先将虚弱的叶红衣小心翼翼地搀扶到岩壁边,让她能倚靠着粗糙的岩石坐下,仔细调整了她的姿势,使其更利于能量循环。
接着,她又俯身检查刚刚苏醒、身体依旧如同被掏空般虚软的赵莽的状况。她自己的消耗也极为巨大,连续施展“澄明律言”和“辉光守护”这等高深律言术法,几乎榨干了她心光深处最后一丝源力。
此刻,她周身原本明亮稳定的“辉光律动”已然黯淡到了极致,那象征其生命与力量核心的振幅变得微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岩缝内外的沉重压力所彻底熄灭。
“妈的!”
赵莽猛地啐出一口带着暗红血丝的唾沫,满腔的愤懑与无力感无处发泄,只能狠狠一拳砸在身旁坚硬冰冷的岩石上。
拳头与岩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未能撼动岩石分毫,反而因剧烈动作牵动了严重的内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
周身那刚刚凭借意志强行凝聚起的一丝“厚载之律”波动,受此冲击,瞬间如同破碎的土块般溃散开来,再也无法维持其沉稳厚重的振动频率。
“憋屈!太憋屈了!眼睁睁看着秦哥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俺老赵却只能在这儿干躺着!这算什么事!”
苏沐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身心光的疲惫与对秦夜的深切担忧,轻声开口安慰。她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丝“辉光律动”特有的抚慰频率,这频率如同暖流淌过冰封的溪涧,柔和而坚定,试图平复赵莽那暴躁而紊乱的生命律动:
“莽师兄不必过于自责。你重伤未愈,体内经脉与灵枢多处受损,源力律动散乱不堪,若是强行跟去,非但无法形成助力,反而会因自身律动的不稳,让秦师兄在关键时刻分心照应。我们此刻最要紧的,是尽快调整自身律动,恢复哪怕一丝战力,稳固守住此地,确保后方无虞。这,便是对秦师兄深入险境最大的支持。”
话虽如此,当她转头望向岩缝之外那被风沙模糊的天地时,眼眸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忧色,却与她话语中的抚慰频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露出她内心的真实波澜。
叶红衣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原本应如桃花般娇艳的生命频谱,此刻黯淡得如同即将燃尽的灰烬。
她看着焦急懊恼的赵莽和难掩担忧的苏沐清,那双平日里流转着万种风情的妩媚眸子深处,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波动悄然闪过,引动了她体内残存的情念本源,发出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与这两人,本应分属西溟与东曜,地域之隔,道途之差,甚至因各自宗门立场和过往行事风格的迥异,其修炼所依仗的能量律动本质,本该是相互排斥、甚至隐隐敌对的。她的“万化情心”诡变莫测,频率多变;苏沐清的“辉光律动”纯净守序,频率稳定;赵莽的“厚载之律”沉稳厚重,频率恒定。三者本难相容。
然而,此刻在这南炎戈壁绝境之中,置身于这充斥着死气律动侵蚀的险地,过往的那些恩怨与隔阂,在幽影教这个共同且强大的死敌面前,在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考验之后,似乎变得不再那么界限分明,其律动之间的排斥感,也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下悄然减弱。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引起的声波振动虽然微弱,却精准地吸引了苏沐清和赵莽的注意。她声音沙哑地开口道,其声波中蕴含的情感律动频谱,比起之前对秦夜道谢时,少了几分刻意营造的柔媚,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诚挚振动:
“赵莽……兄弟,沐清妹妹,多谢……多谢你们方才不惜损耗自身律动,出手助我稳定伤势,还有……之前危难时的庇护。”
这一声道谢,其核心的情感振动频率,显得异常清晰和真实。
赵莽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粗犷的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位来自西溟、被他私下称为“妖女”的叶红衣会如此郑重地向他们道谢。
他瓮声瓮气地摆了摆手,周身那原本因愤怒而略显狂躁的“厚载之律”残余波动,不自觉地平缓了几分:
“哼,俺老赵是看秦兄弟的面子,不想他费心救回来的人再出岔子。再说了,那些幽影教的杂碎,他们那污浊的死气律动更不是东西!听着就让人浑身不自在!”
话语虽然依旧硬邦邦的,但其振动中蕴含的敌意频率,确实比之前减弱了许多。
苏沐清也微微颔首,清冷的语气在不经意间缓和了些许,周身那微弱的“辉光律动”也随之变得柔和,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的频率:
“红衣姐姐不必客气。幽影教倒行逆施,其邪恶律动腐蚀天地生机,乃天下修律者共诛之敌。你伤势极重,情念本源频率紊乱,还是先安心调息,设法稳定自身核心的生命频率为重。”
说着,她指尖再次试图凝聚起那微弱的辉光,想要以自身稳定的律动频率,辅助叶红衣平复体内混乱的振动。
叶红衣却轻轻摇头,阻止了她的动作,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对能量特性的精准认知:
“沐清妹妹,你的辉光律动纯净而稳定,其频率偏向秩序与守护,与我情念本源那多变、感性的频率本质略有排斥。强行灌注,虽能暂时压制伤势,但长远看,可能引动我本源频率的进一步紊乱。你的心意我领了,不必再为我耗费你本就所剩无几的心光源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赵莽和苏沐清,苍白的脸上神色变得无比严肃,其精神波动也随之凝聚,
“当下最重要的,是秦夜孤身潜入祭坛核心的安危。有些关于里面情况的关键律动节点,我必须再更详细地告知你们,以防万一,或许能派上用场。”
她强打着精神,不顾心光深处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疲惫感,开始更加细致地描述祭坛内部的细节。这一次,她的描述不再局限于表象,其声波中蕴含了特定的信息律动,仿佛在传递一幅由能量频率构成的立体地图:
“那核心祭坛的死气结界,其能量分布并非铁板一块,律动并非均匀。除了我之前提到的几个相对薄弱的振动节点外,其庞大的能量供给,主要源自地底三条如同黑色动脉般的死气主脉。这三条主脉的律动交汇点,就在祭坛正下方约十丈处的一个隐秘石室内。
我怀疑,那里很可能存在着操控或者强化整个结界的律动核心……其振动频率,必然与上方主祭坛的律动保持着高度同步,甚至可能是整个结界体系的‘心脏’……”
“还有,鬼骨老人身旁那七名律言境守卫,他们所修的功法律动并非完全一致。左首两人,其气息律动更显阴寒刺骨,频率尖锐,擅长以心光冲击和诅咒类律动干扰、削弱对手;右首三人,死气律动则更为狂暴、充满毁灭性,频率波动剧烈,应是主修攻伐类的律言;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最后两人,他们的气息最为隐晦,律动频率几乎与周围环境死气融为一体,难以分辨,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祭坛与那具巨大骸骨连接的那几根法则锁链旁。我怀疑他们精通某种极其诡异的封印或转化术法,需要特别注意他们可能引发的律动畸变……那是一种能扭曲正常能量频率的可怕手段。”
“还有那具骸骨……”叶红衣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我方才竭力回想,当死气注入达到某个临界点时,骸骨表面那些诡异符文会间歇性地闪烁,尤其是脊柱位置镶嵌的几块晶体碎片附近,闪烁时会产生极其细微的空间波动涟漪……那个特殊的时刻,或许是整个死气结界因能量剧烈变化而最不稳定的瞬间,或者……是那个被封印在骸骨中的意识,因外力刺激而最活跃、同时也可能最脆弱的时刻?”
叶红衣竭尽所能,将记忆深处每一个可能对秦夜有用的细节,都如同梳理乱麻般一一挖掘出来,甚至包括一些她基于《万化情心诀》对能量流动和情绪变化的独特感知所做的推测。这些情报无疑极为宝贵,每一个律动节点的描述,都可能关系到生死成败。
苏沐清和赵莽都听得极其认真,屏息凝神,将叶红衣话语中传递出的每一个信息律动,都如同镌刻般牢牢印记在心光深处,不敢有丝毫遗漏。
讲述完毕,叶红衣仿佛真的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光之力,身体一软,完全倚靠在了岩壁上,胸口微微起伏,喘息声变得粗重而短促。她脸上露出一丝不甘与苦涩,低声道:
“我知道的……关于里面律动关键的所有细节,就这么多了。可惜我如今这般模样,本源律动衰败至此,连灵犀镜也因之前冲击而受损沉寂,否则……或许还能窥得更多……”
苏沐清看着叶红衣这副力竭虚弱的模样,感受着她那混乱却努力维持的情念律动,心中那点因地域宗门之别而产生的最后隔阂,又悄然消融了几分。她轻声说道,周身的“辉光律动”再次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安抚频率:
“红衣姐姐,你提供的这些关于内部律动的情报至关重要,已帮了大忙。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和恢复。外面有我和莽师兄警戒,你且先安心调息,稳定自身频率。”
赵莽也再次拍了拍结实的胸膛,尽管这个动作依旧牵动内伤,疼得他嘴角一抽,周身那微弱却顽强的“厚载之律”还是随之共鸣了一下,发出低沉的振动。
“放心吧!叶姑娘!有俺和苏师妹在,绝不会让那些杂碎的死气波动摸过来干扰你恢复!你赶紧好起来,把频率调顺了,说不定待会儿还能赶上揍那老骨头架子出力!”
这声略显别扭却带着认可的“叶姑娘”,让叶红衣微微一怔,随即,那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竟艰难地扯出了一抹极淡的、却明显真实了许多的笑意,其情念本源的振动,也因此出现了一丝微弱的、趋向平缓的涟漪。
她轻轻闭上双眼,不再多言,开始全力运转《万化情心诀》中的秘传法门,尝试引导、吸收着戈壁空气中那稀薄却炽烈的“火煞之律”以及空间中散逸的、无形的“情念碎片”,极其缓慢地修复着受损严重的本源。
她那原本黯淡混乱的能量频谱,开始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向着某种稳定的频率趋近。
岩缝之内,暂时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默。三人各自盘膝坐下,全力调息恢复。
空气中,只剩下他们长短不一、却都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悠长呼吸声,以及岩缝之外,那戈壁永恒不变的、如同背景噪音般呜咽呼啸的风声。这风声本身,也带着荒凉而干燥的独特律动。
苏沐清一边竭力引导着微弱的辉光源力流经干涸的经脉,修复着心光的损耗,一边将一部分感知如同触角般延伸出去,警惕地监控着岩缝外能量场的任何细微变化,任何不属于自然风沙的异常律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赵莽则咬紧牙关,忍受着经脉中传来的阵阵刺痛,努力调动着大地深处传递来的、微薄却坚韧的“厚载源力”,如同工匠修补陶器般,一点点修复着体内破裂的经脉和灵枢。他的生命律动,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在一点点地增强、稳固。
时间,在这压抑而紧张的氛围中,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闭目凝神,仿佛与岩壁融为一体的叶红衣,其周身忽然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用肉眼和精神力察觉的粉红色情念波动。这波动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水银般向内收敛,沉入她心光深处,似乎在尝试沟通、唤醒某种与她本源紧密相连的存在。
她怀中那面之前因受损而彻底沉寂的灵犀镜,光滑的镜面之上,随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其内部某种深藏的、用于探查共鸣的律动机制被轻微触发,但旋即便因能量不足而再次黯淡下去,恢复死寂。
叶红衣那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在这次尝试性的沟通中,遇到了某种阻碍或难题,其心光波动也随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带着困惑的涟漪。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忽然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向不远处仍在调息的苏沐清和赵莽,眼神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仿佛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她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凝重的振动:
“我的那具情念化身在最终消散之前,似乎将最后一点残存的力量,连同部分感知到的记忆碎片,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烙印在了灵犀镜的深处……我刚才尝试以心神频率与之沟通,似乎……隐隐感应到,那祭坛底部,除了那三条明显的死气主脉之外,好像……还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几乎被完全遗忘和掩盖的……古代火脉残留?”
“古代火脉?”苏沐清立刻从调息状态中惊醒,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叶红衣话语中蕴含的那份不确定却又带着某种确定性的特殊信息振动。这振动与她所知的南炎戈壁历史产生了隐隐的共鸣。
“嗯。”叶红衣努力地集中精神,感知着那从灵犀镜深处反馈而来的、模糊而断续的记忆碎片律动,
“很微弱,非常微弱……几乎被那磅礴的死气律动完全掩盖、侵蚀了……但那残留的律动频率,确实偏向炽热与爆裂,带着一种古老苍茫的意蕴……似乎是……远古‘焰心府’时代遗留的某种能量通道?如果……如果我们能找到方法,引动那条被遗忘的古火脉,使其残存的炽热频率与死气的阴寒频率产生冲突,或许……能对那死气结界的稳定振动,造成意想不到的干扰甚至冲击?”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无疑又在看似绝望的困境中,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未曾预料的可能性!一种尝试利用环境本身固有律动,从内部瓦解敌人的策略。
然而,新的希望也伴随着新的未知。如何在这被死气严密笼罩的祭坛之下,准确找到那条几乎湮灭的古火脉?即便找到,又该如何以他们目前的状态去引动它?
引动之后,那古老而爆裂的火脉律动,又会引发何种连锁反应?是能一举扰乱结界,还是可能引发更剧烈的、无法控制的能量暴动,甚至将秦夜也卷入其中?
这一切,都还是笼罩在迷雾中的未知数,其风险不言而喻。
但无论如何,在绝对的黑暗之中,这总算是一线新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光亮。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无需更多言语,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与坚定——
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希望多么渺茫,他们都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利用所有可能利用的条件,哪怕是这缕远古残留的火焰律动,也要全力支援秦夜,阻止那邪恶的仪式!
地域的隔阂,宗门的立场,过往的嫌隙,在这一刻,被共同的目标和面临的巨大威胁彻底碾碎、放下。共同的敌人和守护的信念,将这来自东曜与西溟、本可能走向敌对的三个年轻修律者,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各自的能量律动——辉光的纯净,厚载的沉稳,情念的诡变——在这一刻,也似乎找到了某种临时的、为了同一目标而存在的和谐共鸣频率,虽然细微,却顽强地在这充满死气的压抑环境中,共同振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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