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内,灯火通明,与门外的狂风暴雨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阿虎如同最忠诚的守卫,矗立在门厅阴影处,全身肌肉紧绷,耳廓微动,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风雨声、雷鸣声、以及那女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绝望哭喊。
当苏晴那声嘶力竭、几乎破音的“他是你的儿子啊!”穿透厚重的门板,隐约传入时,阿虎古井无波的脸上骤然变色!
孩子…是老板的?!
这个信息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他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已远超之前的预估。
没有任何犹豫,阿虎身形一动,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掠过厅堂,直冲向内侧的静室。
静室的门虚掩着。叶凡依旧坐在桌前,灯光勾勒出他沉静的侧脸。他手中正拿着一支试管,里面是从小灵儿体内逼出的、混合着“失魂引”与“冰髓瘴”的诡异毒液,指尖微微闪烁着玄黄气的光芒,正在进行更深层次的分析。
“老板!”阿虎甚至来不及敲门,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压低却清晰,“门外…苏晴跪着!说…说孩子是您的!快不行了!”
“咔嚓——”
叶凡手中那支坚硬的玻璃试管,被他无意识骤然收紧的手指捏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几滴混合毒液溅出,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腐蚀出几个小点。
他的动作猛然顿住。
缓缓地,他抬起头。灯光下,他的脸庞轮廓分明,眼神深处,仿佛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瞬间剧烈翻涌——震惊、怀疑、冰冷的审视、甚至是一丝极其罕见的、难以捕捉的波动…但这一切都如同冰湖下的暗流,瞬息间便被压制下去,重新归于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没有立刻追问或质疑,只是沉默地将破损的试管放下,拿起一旁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去指尖沾染的毒液。
每一个动作都依旧稳定,不见丝毫慌乱。
但阿虎却能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种无形却无比沉重的压力以叶凡为中心弥漫开来。
几秒钟后,叶凡站起身。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甚至比平时更慢一些,一步步走向那扇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的大门。
阿虎立刻紧随其后,屏息凝神。
越靠近大门,门外那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和风雨声就越是清晰。
叶凡在门前站定。阿虎上前,无声地解除门后的几道隐秘插销和防护装置。
厚重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缓缓地向内打开。
刹那间,门内温暖明亮的光线如同舞台的追光,猛地投射出去,撕裂了门外浓厚的雨幕和黑暗,精准地照亮了跪在台阶上的那个身影。
光芒刺眼,苏晴被雨水模糊的视线受到刺激,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幅极致对比、充满冲击力的画面,定格在暴雨之夜。
门内,叶凡身姿挺拔,立于高高的门槛之后。暖色的灯光从他身后漫出,勾勒出他清晰冷硬的轮廓,仿佛一尊降临凡尘的神只,居高临下,目光深邃冰冷地俯视着门外的一切。雨水无法沾染他分毫,威严而疏离。
门外,苏晴卑微地跪趴在冰冷泥泞的石阶上,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惨白如纸的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肆无忌惮地流淌。她的眼睛红肿,眼神里充满了最极致的、几乎崩溃的哀求和无边无际的绝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她怀中,那被湿毯包裹的孩子,一只无力垂下的小手臂裸露在外,上面那狰狞的青黑色斑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恐怖。
两人的目光,穿透哗啦啦的雨帘,在空中猛地对撞!
一边是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冰冷与审视。
一边是濒临破碎、只剩下原始母性求生本能的无助与哀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暴雨依旧疯狂倾泻,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无数冰冷的水花。
叶凡的目光,从苏晴那狼狈绝望的脸上缓缓移开,最终,落在了她怀中那个孩子——阳阳那布满可怕斑纹、气息微弱的小脸上。
他的视线在那里停顿了数秒。
无人知道这位神医此刻内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波澜。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依旧沉静,唯有搭在门框上的那只手,指节似乎微微收紧了一瞬。
周遭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以及苏晴那压抑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断绝的细微抽泣。
终于——
叶凡淡漠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磅礴的雨声,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落在了苏晴耳中,也落在了凝神戒备的阿虎耳中。
“孩子,抱进来。”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没有看苏晴一眼。
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递送病人的工具。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虎立刻侧身让开通路,目光警惕地扫视门外雨幕,确保没有异常。
苏晴整个人如同被赦免的死囚,巨大的冲击让她身体猛地一颤,几乎瘫软下去。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手忙脚乱地、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且体力透支,双腿一软,又跌跪下去。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几乎是半爬着,用膝盖踉跄前行两步,颤抖着将怀中那气息微弱的孩子,向上托举,递向门内的阿虎。
阿虎眉头微皱,但还是迅速而稳健地伸手,接过了那个轻飘飘却仿佛重若千钧的孩子。
就在孩子脱离苏晴怀抱,落入阿虎手中的那一刻——
“哐当!”
厚重的黄花梨木大门,没有任何犹豫地,在苏晴面前被猛地关上!
将她所有的哀求、绝望、以及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再次无情地隔绝在外!
门内温暖的灯光消失,只剩下门外无边的冷雨和黑暗,将她彻底吞没。
她维持着向前托举的姿势,僵跪在冰冷的雨水中,看着那扇重新紧闭的大门,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怀里空荡荡的冰冷触感,和门内隐约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提醒着她——孩子,被带进去了。
他…只让孩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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