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镇唯一的茶馆“清心阁”，此刻也清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偌大的厅堂里只稀稀拉拉坐了几桌客人，都低着头默默喝茶，交谈声细若蚊蝇。柜台后的老掌柜耷拉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算盘，对生意好坏浑不在意的样子。
凌曜四人选了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壶最普通的绿茶。
“这地方，喝茶跟做贼似的。”凌曜压低声音吐槽，端起粗糙的陶杯抿了一口，眉头立刻皱起，“啧，这茶味道也跟刷锅水差不多…”
【还不如老杰克船上的朗姆酒带劲！】
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低声道：“隔墙有耳，慎言。”
云枫抱臂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但紧绷的嘴角显示他并未放松警惕。
苏婉则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透过窗棂，望着外面死气沉沉的街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凌曜琢磨着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打探消息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留着山羊胡、面容清癯的老者，拄着一根竹杖，颤巍巍地走进了茶馆。他看起来约莫六十上下，眼神有些浑浊，步履蹒跚。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没找到熟人，便朝着凌曜他们这桌走了过来，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官话客气地问道：“几位，老朽腿脚不便，可否拼个桌？”
凌曜正愁没机会接触本地人，立刻热情（过度）地招呼：“老人家快请坐！伙计，再加个杯子！”
老者道了谢，在凌曜对面的条凳上坐下，将竹杖靠在桌边。
茶水上来，老者慢悠悠地品着，看似随意地感慨道：“唉，这世道…连喝口茶都不得安生喽。”
凌曜心中一动，顺着话头试探：“老人家何出此言？我看这镇上…挺太平的啊？”
“太平？”老者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表面太平罢了。如今这苏家…嘿，变天喽。”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蘸了点茶水，在粗糙的木桌上画了一个扭曲的符文，那符文与他们在沙漠伏击者身上见过的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复杂古老。
“看见没？‘锁灵纹’…现在苏家到处都在用这个，美其名曰维持秩序，实则是监视、控制！”老者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懑，“连老头子我这种早就被踢出家族、混吃等死的老废物，都得时不时被‘关照’一下。”
凌曜和墨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老者，不简单！
“踢出家族？老人家您以前是…”凌曜故作好奇。
“老朽姓韩，单名一个‘谦’字。以前嘛，在苏家本家混了个客卿的位置，专门研究些古法符文。”韩谦叹了口气，语气带着自嘲，“可惜啊，跟不上‘时代’喽。现在苏家是大长老苏伯渊说了算，他推崇的那套‘绝对秩序’，容不下我这种研究‘杂乱’古法的人。”
大长老苏伯渊！终于听到一个关键名字！
“绝对秩序？”凌曜引导着话题。
韩谦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凑近低声道：“就是要把一切都纳入一个框框里！人该怎么说话，怎么走路，怎么思考，都得按他定的规矩来！稍有逾越，就是‘不稳定因素’，轻则驱逐，重则…嘿嘿。”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苏远山家主呢？他就看着大长老这么搞？”凌曜问出了关键。
韩谦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苏家主…唉，说起来，他以前也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但不知为何，近些年态度变得暧昧不清。对大长老的许多行为，看似反对，却又没有实质阻止。有人说他是被架空了，也有人说…他另有苦衷。”
他顿了顿，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就比如这次所谓的‘祭祖大典’，阵仗搞得前所未有，邀请的却都是大长老的心腹。依老朽看，这根本不是什么祭祖，而是一场规则同化仪式！”
“规则同化？”凌曜心头一跳。
“没错！”韩谦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件‘圣物’，据说蕴含着至高无上的秩序规则。大长老想利用这次仪式，让所有参与的核心成员与那‘圣物’建立深度连接，彻底绑死在那套秩序规则上！从此以后，苏家上下，将只有一个声音，一种思想！”
凌曜倒吸一口凉气。【我靠！这不就是大型洗脑现场吗？比传销还狠！】
墨沉声问道：“如此重要的仪式，想必守卫极其森严？”
“何止森严！”韩谦摇头，“玉京城现在就是个大牢笼！观星阁更是禁地中的禁地，据说不仅有最精锐的‘律令卫’把守，还有那‘圣物’本身散发的秩序结界，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
他看了看凌曜四人，意味深长地说：“看几位不像是本地人，听老朽一句劝，若是想去玉京…还是趁早打消念头吧。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说完这些，韩谦似乎耗尽了力气，又恢复了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慢悠悠地站起身，拄着竹杖：“多谢几位小哥的茶，老朽该回去了。”
他颤巍巍地走出茶馆，消失在街道拐角。
茶馆里依旧安静，但凌曜四人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规则同化仪式…绝对秩序…大长老苏伯渊…”凌曜喃喃自语，感觉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苏婉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她无法想象，那个记忆中虽然严肃但还算开明的家族，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墨沉吟道：“这个韩谦，出现得太巧了。而且，他一个被驱逐的前客卿，如何知道如此核心的机密？”
凌曜也反应过来：“对啊！而且他最后那句话，明显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他知道我们要去玉京？”
【难道是影梭安排的？那老小子手伸得够长的啊！】
云枫睁开眼，冷冷道：“消息真假，一探便知。若玉京真是龙潭虎穴，闯一闯又何妨？”
凌曜看着云枫那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少爷，知道你猛，但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头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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