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休，阳光猛烈，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晒得暖烘烘的，昨晚的阴冷和诡秘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仿佛那只是夜幕带来的错觉。
顾溟匆匆扒完午饭，便独自一人又绕到了实验楼后的旧仓库附近。
他心不在焉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耳朵却竖起着，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白天的仓库看起来更加破败不堪，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那扇破窗户像个空洞的黑眼眶，了无生气。
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踢球，喧闹声更衬得仓库这边死寂一片。
他假装系鞋带，在仓库门口徘徊，精神高度集中，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每一丝能量波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
阳光下的空气干净而温暖，只有尘土、青草和阳光暴晒下老旧木材的味道。
昨晚那若有若无、令人不适的能量残留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切正常得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昨晚的经历是否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是打草惊蛇了？或是【渊瞳】带来的副作用，还是自己真的精神错乱了。
“喂！那边的！干嘛呢？”一个粗嗓门突然响起，吓了顾溟一跳。
是学校的保安，正骑着电动巡逻车慢悠悠地过来，眼神带着点审视。
顾溟心里一紧，面上却立刻摆出有些局促的样子，指了指仓库：“啊，叔叔好，我…我羽毛球好像打到这房顶上了，来看看…”
保安打量了他几眼，似乎觉得他模样挺老实，挥了挥手：“这儿没什么好看的，破仓库，快塌了都。赶紧回教室去，别在这儿晃悠。”
“哎，好的，这就走。”顾溟连忙点头，装作顺从地转身离开。
就在转身的刹那，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过仓库的每一寸外墙。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仓库外墙靠近拐角、一处被阴影略微遮掩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大约拇指大小的、颜色与灰扑扑的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微型摄像头。
它安装的角度非常刁钻，正好对着仓库唯一的入口和那扇破窗户的方向。
它的样式很新，外壳上几乎没有积灰，线缆也被巧妙地嵌入墙缝，这绝非学校官方会安装的那种笨重显眼、带红色指示灯的监控设备。
顾溟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脚步丝毫未乱。
他没有停下，更没有直接看向那个摄像头，而是仿佛被不远处球场上飞来的足球吸引了注意力，自然地侧身躲了一下，同时迅速掏出手机，假装被打扰到要查看时间，摄像头却悄无声息地对准那个方向，手指在音量键上快速连按了几下。
他收起手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往教学楼走，但后背却感到一丝被窥视的冰凉。
除了他，还有别人在关注这个不起眼的旧仓库！是谁？目的是什么？保安的突然出现，是巧合，还是某种下意识的“清场”？
…………
校园外隔了两条街的一家僻静咖啡馆角落里，一个女人独自坐在角落，圆框银丝眼镜后的双眸沉静如水。
清秀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指尖轻叩桌面，整个人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冷玉雕像。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分屏显示着几个监控实时画面和一些不断滚动的数据流。
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其中一个画面，正是那旧仓库的入口。
她纤细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熟练地调取出一段昨晚的监控回放。
画面质量因夜晚和距离关系并不清晰，但还是能模糊地看到：一个穿着校服、身材清瘦的男生敏捷地借助杂物翻窗潜入仓库，动作透着一股不属于普通学生的、经过锻炼的利落。
之后保安到来，手电光晃动，男生迅速躲藏于一堆桌椅后，身形隐匿得极好。
最后在保安离开后，男生再次出现，在仓库里徘徊探查片刻，最终空手离开。
由于光线和角度，始终无法看清男生的正脸，只能确定是个学生。
她无意识地用指尖卷着一缕垂下的头发，眉头微蹙，对着屏幕低声自语：“身手不错，警惕性也高……又一个被意外卷入灵能扰动的倒霉学生？看这反应，不像完全无知……还是说……”她眼神锐利起来，“他就是导致那片区域能量读数间歇性异常活跃的源头本身？”
她将画面暂停，将那个模糊的男生身影截图，放大，虽然面容不清，但身材特征、书包款式和大致轮廓被清晰捕捉。
她将这张图片拖入一个标注着“第七中学校园异常事件-观察档案”的加密文件夹中，里面已经零星有了几张其他时间点的异常抓拍和一些复杂的能量波动频谱图。
她桌旁摆着一张工作证，上面是她的照片，姓名还有职位——泞城日报调查记者，姜砚知。
…………
顾溟回到教室，下午的课几乎没听进去。
历史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心神不宁地将手机藏在课本下，把拍到的摄像头照片放大再放大，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那摄像头型号很陌生，他悄悄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心里微微一沉，是市面上价格不菲的高端无线监控设备，专用于隐蔽监控，续航长，清晰度高，通常用于专业安防或……某种不欲人知的监视。
安装者是谁？
是胡尚锋那边的人？他们发现了异常，所以安装监控进一步观察？但胡尚锋的风格似乎更直接粗暴，不像会做这种精细潜伏布置的人。
还是……胡尚锋提到的其他组织？“蚀光会”？“帷幕守望者”？他们也在暗中活动，并且注意到了学校里的异常？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亦或者……最坏的可能性……是制造那异常能量的“东西”本身安装的？用于观察猎物，筛选目标？
各种猜测在他脑海里翻滚，带来一阵冰冷的寒意，比昨晚面对仓库时更甚。
“顾溟？”汐月用笔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她侧着头，脸上带着明显的关切，小声问：“你没事吧？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老师好像看你好几次了。是不是……”她眨了眨眼，声音压得更低，“还在想那个鬼故事啊？都说了肯定是假的啦，估计就是谁以讹传讹。”
顾溟回过神，看着汐月近在咫尺的、写满纯粹担忧的脸庞，心脏某个角落柔软了一下，又立刻被更沉重的东西压住。
他努力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摇摇头，也学着她压低声音：“没有，真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困。在想一道数学题，卡住了，就走神了。”
“真的？”汐月显然不太信，歪着头看他，“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跟我说哦，别自己憋着。”
“真的没事。”顾溟强调道，甚至故意打了个哈欠，“可能就是快考试了，有点紧张。”他不能把她卷进来。
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能有，这潭水有多深，他现在连底都摸不到。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出教室。
顾溟收拾着书包，下意识地透过窗户，目光扫过楼下喧闹的校园，扫过远处那栋安静的实验楼，扫过更远处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可能隐藏着监视者的各个角落。
一种奇特而压抑的感觉萦绕着他，比昨晚在仓库里更加清晰。
仿佛有一双，甚至好几双，看不见的眼睛，正隐藏在阳光下的阴影里，冷静地、不带感情地观察着这座看似平凡的学校，观察着其中涌动的不安因素，也观察着……他。
未知的威胁、神秘的观察者、潜藏可能并未离去的灾魇……
平凡的校园生活表象之下，暗潮汹涌，甚至超出了他之前的想象。
他拉上书包拉链，指尖微微发凉，眼神却沉静下来，多了一丝冰冷的锐利。
调查，看来远比他想的复杂，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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