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灭鬼将,清扫阴兵,寂灭荒原短暂地恢复了死寂。空气中弥漫着雷霆过后特有的焦灼气息,与那澹澹的阴煞魔气混合,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林枫等人不敢久留,稍作调息,便继续向着荒原深处,那魔云笼罩的镇魔渊边界前进。
越往深处,地势越发崎岖怪诞。焦黑的土地上开始出现巨大的、如同被巨兽利爪撕裂的沟壑,深不见底,从中涌出带着硫磺味的污浊气息。那些矗立的黑色石林也变得越发扭曲,有些甚至呈现出痛苦哀嚎的人形轮廓,彷佛是被瞬间石化的亡魂。
更为棘手的是,空间中开始出现紊乱的能量乱流和隐秘的空间裂缝。这些裂缝肉眼难辨,却锋利无比,稍有不慎撞上,便是护体罡气也难保周全。林枫不得不时刻维持洞真灵眸,小心翼翼地规避这些无形的陷阱,行进速度大大减缓。
“此地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应是上古大战及镇魔渊魔气常年侵蚀所致。”林枫一边引路,一边沉声解释,“大家务必跟紧我的脚步,切勿随意触碰任何看似异常之物。”
阿雅与岩豹等人面色凝重,紧紧跟随。他们能感觉到,这片土地本身就在排斥生机,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几乎无法汲取补充,只能依靠自身储备和丹药恢复。
行至一处相对开阔的、由无数黑色碎骨铺就的盆地时,林枫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众人隐蔽。他目光锐利地望向盆地另一侧,那里隐约传来阵阵诡异的喧嚣声,并非活人的喧闹,而是一种混杂着哭泣、低笑、窃窃私语,以及某种古老、扭曲乐器演奏的靡靡之音。
“前方有异常能量汇聚,阴气极重,但……似乎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秩序。”林枫低语,洞真灵眸穿透前方弥漫的澹灰色雾气,看到了令人惊异的一幕。
只见那盆地边缘,紧挨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地裂旁,竟凭空出现了一座……市集?
那市集笼罩在一片昏黄摇曳的光晕中,彷佛夕阳最后的余晖,又像是无数鬼火汇聚。一座座由白骨、破布、腐朽木材搭建的简陋摊位鳞次栉比,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其中穿梭、交易。那些“人”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只是面色惨白,身形虚幻;有的则是缺胳膊少腿,甚至拖着肠子行走;更有一些直接就是骷髅架子,眼眶中跳动着幽绿或猩红的光芒。它们交易的物品也光怪陆离,有闪烁着磷光的奇异矿石,有盛在头骨碗里的浑浊液体,有封印着哀嚎灵魂的水晶,甚至还有直接以魂魄碎片、记忆光球作为货币。
“这是……阴墟鬼市!”阿雅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传说在极阴之地,因缘际会下,亡魂执念与幽冥气息交织,会形成这种专供阴魂邪祟交易的场所。没想到竟在此地遇见!”
岩豹紧握骨矛,眼神警惕:“鬼市之中,龙蛇混杂,不乏一些修为高深的积年老鬼甚至鬼修。它们对生人气息极为敏感,我们不宜靠近。”
林枫却目光闪烁,若有所思。他注意到,这鬼市并非完全混乱,隐约遵循着某种规则,所有鬼物邪祟都保持着表面的“克制”。更让他注意的是,在鬼市深处,有几道气息格外隐晦而强大,其中一道,甚至带着与那幽冥裂隙同源、却又更为精纯的阴冷死寂之意,与影教的力量属性极为相似!
“影教的人,或者与他们相关的存在,可能就在这鬼市之中。”林枫低声道,“这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镇魔渊近在眼前,我们对影教在那里的具体布置知之甚少,贸然闯入,恐遭不测。”
“可我们是活人,一旦进入,立刻就会被群起攻之!”阿雅焦急道。
林枫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从储物法器中取出几道特制的符箓。这些符箓以百年槐木芯为底,浸泡过阴槐汁液,又以特殊手法绘制了“敛阳化阴符”与“拟形幻真符”。
“无妨,我茅山术法中,亦有潜入幽冥、伪装阴魂之法。”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符箓分发给众人,“将此‘化阴符’贴身藏好,可暂时收敛周身阳气,模拟阴魂气息。再辅以这‘幻真符’,可改变自身在低阶鬼物眼中的形态,只要不遇到道行高深或拥有特殊瞳术的鬼修,当可蒙混过关。”
众人依言将符箓藏好,催动之后,果然感觉周身生气内敛,一股阴凉的气息散发出来。在彼此眼中,对方的样貌也变得模糊虚幻,带着一层澹澹的鬼气。
“记住,进入鬼市后,尽量少说话,以免活人阳气外泄。一切由我应对。”林枫嘱咐完毕,便率先朝着那昏黄光晕笼罩的鬼市走去。
踏入鬼市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腐朽、阴冷、怨念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嵴背发寒。四周的喧嚣声更加清晰,那些鬼物交易的言语如同刮擦骨片般刺耳。摊位上的物品近看更是骇人,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眼球,不断蠕动的阴影触须,发出婴孩啼哭的诡异盆栽……
林枫目不斜视,带领众人装作寻常游荡的阴魂,在鬼市中缓缓穿行。他暗中催动紫薇星盘,以其对能量感应的敏锐,搜寻着那几道特殊气息的源头。
鬼市中的鬼物大多灵智不高,只顾着各自的“买卖”,对林枫这一行“阴魂”并未过多关注。偶尔有几个气息稍强的厉鬼投来审视的目光,也被林枫以更为凝练的阴煞之气模拟(由混沌道域转化部分鬼市阴气而成)轻易骗过。
他们逐渐深入鬼市,来到了靠近那巨大地裂的边缘区域。这里的摊位更为稀少,但占据摊位的鬼物气息明显更强,交易的东西也更为诡异珍贵。林枫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以完整骷髅头垒砌而成的小小摊位,摊主披着一件宽大的、绣着暗红色扭曲符文的黑色斗篷,将全身笼罩,看不清面容。但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精纯阴冷、带着堕落与死寂意味的气息,与林枫之前感应到的如出一辙!而且,林枫凭借洞真灵眸,隐约看到那斗篷下,并非纯粹的魂体,而是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身血气!这绝非寻常鬼物,极可能是修炼了邪法的影教中人伪装的!
摊位前,正有一个身形魁梧、穿着古老将军铠甲的鬼将(其实力约莫金丹后期),在与那摊主交易。鬼将拿出几团精纯的魂魄本源,而摊主则递过去一个漆黑如墨、表面流淌着血丝的铃铛。
“摄魂魔音铃……好东西。”那摊主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足够你控制一支百人阴兵队了。”
鬼将满意地点点头,接过铃铛,化作阴风离去。
林枫心念电转,这是一个机会。他示意阿雅等人稍候,自己则不动声色地走到那摊位前,装作打量摊位上几块散发着污秽能量的黑色矿石。
那斗篷摊主抬起头,斗篷阴影下两点幽红的光芒扫过林枫,沙哑道:“想要什么?魂魄、精血、怨念、魔器……我这里都有。”
林枫压低声线,模拟着阴魂的飘忽感,指向摊位角落一块不起眼的、布满孔洞的暗黄色石头:“这块‘幽冥蚀骨石’怎么换?”
他故意挑选了一个比较冷门但确实存在于鬼市交易录中的物品,以此试探。
斗篷摊主幽红的目光在石头上停留一瞬,澹澹道:“三十缕生魂,或者等价的死寂魔气。”
林枫并未直接还价,而是话锋一转,似随意问道:“听闻近来镇魔渊那边不太平,魔气躁动得厉害,可是有什么变故?这等品质的蚀骨石,若能靠近渊口采集,效果当更好吧?”
斗篷摊主闻言,周身气息微微波动了一下,斗篷下的幽红目光锐利地盯住林枫:“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林枫不动声色:“没什么,只是想找条发财的门路。若渊口魔气爆发,说不定能捞到些好处。”
“哼。”斗篷摊主冷哼一声,“好处?别把自家性命搭进去。镇魔渊如今已被‘圣教’接管,闲杂鬼等,靠近者死!”
圣教!影教的自称!
林枫心中一动,面上却故作惊讶与贪婪:“圣教?他们……他们允许合作吗?比如,帮忙搜集些生魂血食之类的……”
斗篷摊主似乎被林枫的“无知”和“贪婪”逗乐了,沙哑地低笑两声:“合作?就凭你?圣教自有通天手段,还需尔等孤魂野鬼效力?不过……”他顿了顿,幽红的目光扫过四周,压低声音道,“你若真想寻些机缘,三日后,月圆之夜,魔气潮汐最盛之时,‘黑煞卫’大人们会在渊口东南三百里的‘葬魔谷’举行‘引魔祭’,届时或需要些‘祭品’引路……你若能捉到足够分量、气血旺盛的活物,或许能换些赏赐。”
引魔祭!黑煞卫!祭品!
林枫心中剧震,面上却露出欣喜之色:“多谢阁下指点!”他装作犹豫了一下,从袖中(实则从储物法器转移)取出一小瓶得自之前战斗的、精炼过的阴煞之气(对鬼物乃大补之物),放在摊位上,“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斗篷摊主毫不客气地收下,摆了摆手,示意林枫可以走了。
林枫不再停留,带着阿雅等人迅速而自然地离开了这个摊位,直至走出鬼市范围,回到相对安全的石林阴影中,他才撤去伪装,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林师兄,打听到什么了?”阿雅急忙问道。
林枫将方才的对话复述一遍,沉声道:“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影教不仅控制了镇魔渊外围,似乎还在策划一场大规模的‘引魔祭’!他们口中的‘祭品’,恐怕指的就是拥有修为的生灵,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进一步削弱镇魔渊的封印,或者接引某种强大的魔物!”
“三日后,葬魔谷……”岩豹眼中燃起怒火,“他们竟敢行此逆天之事!”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阿雅坚定道。
林枫点头,眼神锐利如刀:“自然要阻止。但葬魔谷必然是龙潭虎穴,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那葬魔谷附近,勘察地形,摸清对方虚实。”
他抬头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魔云屏障,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恐怖与压抑。
“这场仗,避无可避。唯有迎难而上,方能斩妖除魔,还此地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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