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压抑。
各派长老重聚一堂,人人面色肃然。天师道玉衡真人端坐于客位之首,面色看似平静,但微微眯起的眼眸深处,却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阴鸷。他方才提议即刻征讨影教总坛,言辞激烈,仿佛一刻也等不得。
玄尘真人端坐主位,神色淡然,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并未立刻回应玉衡的提议。了空大师口诵佛号,眉宇间带着沉思。其他各派长老也多是沉吟不语,显然觉得此事太过仓促。
林枫步入大殿时,立刻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气氛。他先向师尊及诸位长老行礼,然后默然站到玄尘真人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尤其在玉衡真人脸上略有停留。
玉衡真人感受到林枫的目光,眼底寒光一闪,却故作关切道:“林师侄来了。看你气息似乎还有些虚浮,可是昨日排查辛苦,或是修炼出了岔子?年轻人,修行还需循序渐进,莫要贪功冒进才好。”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暗藏机锋,隐隐指向林枫可能修炼了某些“不正”之法。
林枫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有劳玉衡师叔挂心。弟子只是昨夜于后山静修,偶有感怀,试演了几式新悟的术法,损耗了些元气,并无大碍。”他轻描淡写,将昨夜镇魔渊的惊天搏杀一语带过。
玉衡真人心中惊疑不定,他派出的黑衣杀手与张涵魂灯已灭,显然已然遭遇不测,且极大可能就折在林枫手中!但看林枫此刻模样,虽气息略有波动,却神完气足,更隐隐带给他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这绝不仅仅是“试演术法”那么简单!此子身上定有惊天秘密!
但他此刻无暇深究林枫,首要目标是推动征讨影教之事,搅乱局面,以便浑水摸鱼,甚至借刀杀人。他转而看向玄尘真人,语气加重:“玄尘道兄,影教猖獗至此,竟在我正道联盟眼前行此恶事,若再不予以雷霆反击,我正道颜面何存?天下苍生何安?还请道兄早做决断,即刻发兵,踏平影教总坛!”
玄尘真人尚未开口,林枫却忽然上前一步,朗声道:“师尊,诸位前辈。关于征讨影教之事,弟子认为,在此之前,有一事或许更需先行理清。”
“哦?何事?”玄尘真人配合地问道。
林枫目光转向玉衡真人,语气变得沉凝:“弟子认为,当先查明,影教为何能对我正道动向如此了如指掌?甚至能精准地在清河镇设下陷阱,并能远程记录邪阵数据,以完善其邪恶仪式?”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枫身上,又下意识地瞟向玉衡真人。林枫这话,几乎已是赤裸裸的暗示有内鬼了,而且其指向性,颇为明显!
玉衡真人脸色一沉:“林师侄,你此话何意?莫非是怀疑我等同道之中,有人与影教勾结不成?此等言语,可有凭证?若无凭证,便是污蔑,离间我正道同盟!”他语气严厉,先声夺人。
“玉衡师叔稍安勿躁。”林枫从容不迫,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得自张涵的玉符,“凭证,自然是有。此玉符之中,详细记录了昨日清河镇那邪阵在超负荷运转下的所有关键数据,包括能量输出峰值、空间波动频率、生魂转化效率等等。记录之详尽专业,绝非仓促可成,更非寻常影教妖人所能分析。其目的,显然是为了进一步完善‘影蚀’仪式!”
他目光如炬,直视玉衡真人:“而此玉符,弟子是在清理战场时,从一个企图销毁它的‘自己人’身上所得!敢问玉衡师叔,您觉得,这会是谁所为呢?”
轰!
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哗然!所有长老都震惊地看着那枚玉符,又看向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玉衡真人!
“胡说八道!”玉衡真人猛地站起,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气势,“一枚来历不明的玉符,岂能作为证据?谁知是不是你林枫伪造出来,诬陷我天师道!张涵何在?你昨日与他一同行动,他可曾见过此物?让他出来对质!”他直到此刻,仍抱有一丝侥幸,认为林枫或许并未当场格杀张涵,只是将其擒获藏匿。
林枫脸上露出悲愤与惋惜之色:“玉衡师叔还想让张涵师弟出来对质?恐怕……不能了。”
“你把他怎么样了?!”玉衡真人厉声喝问,心中却是一沉。
“非是弟子将他怎样。”林枫语气沉痛,“而是昨日弟子返回途中,遭遇影教高手袭击,意图抢夺此玉符。张涵师弟为保护证据,与那影教妖人英勇搏斗,不幸……不幸力战殉道了!临终前,他将此玉符交予弟子,嘱托弟子定要将真相公之于众!”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张涵之死推给影教,既坐实了玉衡真人派出的黑衣杀手的身份,又狠狠将了玉衡一军!
“你……你血口喷人!”玉衡真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枫,却一时语塞。他总不能承认那黑衣杀手是他派去灭口的!
“是不是血口喷人,玉衡师叔心中清楚。”林枫步步紧逼,“弟子还很好奇,为何那影教杀手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合?为何其目标直指这枚玉符?又为何……在其被弟子击退后,张涵师弟身上竟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自爆之力,其核心竟有一道与师叔您气息同源的神魂禁制?”
林枫此言,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众人耳边!
自爆?神魂禁制?玉衡真人的气息?
这一切联系起来,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了空大师双掌合十,叹息道:“阿弥陀佛!玉衡道友,此事……你需给天下同道一个解释。”
其他各派长老也纷纷投来质疑、警惕、甚至愤怒的目光。事实胜于雄辩,林枫拿出的证据和描述的细节,已经构成了完整的链条!
玉衡真人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他知道,事已至此,再难狡辩!他猛地看向玄尘真人,嘶声道:“玄尘!这是你茅山设下的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是想借此打压我天师道,独霸正道盟吗?!”
玄尘真人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玉衡,事到如今,犹自执迷不悟。是否诬陷,你心知肚明。若非心中有鬼,你又何必如此急切地要发动征讨,转移视线?”
他袖袍一挥:“也罢。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林枫!”
“弟子在!”
“将玉符内容,公之于众!请诸位道友一同评判!”
“是!”林枫灵力注入玉符,顿时,一道道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图谱投影在大殿空中,那精密的记录、专业的分析,绝非影教风格,反而带着浓重的、属于天师道核心传承的阵法推演痕迹!
尤其是其中几个关键节点的处理方式,赫然是天师道的不传之秘!
“够了!”玉衡真人猛地爆发,一股恐怖的气势席卷大殿!他自知今日难以善了,竟欲狗急跳墙!
“欲亡我道统,便一起陪葬吧!”他狞笑一声,竟猛地祭出了一面散发着诡异黑气的幡旗!旗面上魔头狰狞,赫然是一件极其厉害的邪道法宝!
然而,就在他动手的刹那,林枫怀中的那枚黑色令牌,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一股灼热感穿透衣袍,更有一股苍凉、悲愤、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从中爆发而出!
同时,林枫紫府中的“婴种”也与之产生强烈共鸣,自主疯狂运转!
嗡——!
一道虚幻的、有些残破的黑色令牌虚影,自主从林枫怀中飞出,悬浮于空!令牌之上,那些模糊的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古老而纯粹的道韵,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针对邪魔之力的极致克制与镇压之意!
那面魔气森森的幡旗被这黑色令牌虚影的光芒一照,竟如同遇到克星一般,发出一声哀鸣,魔气瞬间消散大半,灵光黯淡地跌落在地!
“那是……?!”玄尘真人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黑色令牌虚影,脸上首次露出极度震惊之色!“镇……镇魔令?!它竟然……竟然还在?!而且与你……”
玉衡真人也是骇然失色,仿佛见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不可能!这令牌应该早已随着那叛徒……你怎么会有?!你到底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触及了某个巨大的禁忌,猛地闭嘴,但眼中的惊骇却丝毫未减。
黑色令牌虚影缓缓旋转,洒下道道清辉,将玉衡真人牢牢锁定。在那清辉之下,玉衡真人周身竟然也开始弥漫出丝丝缕缕极其隐晦、却与那影教力量同源的阴影气息!仿佛被这令牌强行逼出了原形!
这一下,再无任何疑问!
“玉衡!你果然已堕入魔道!”了空大师怒喝出声,佛光爆发。
其他各派长老也纷纷怒斥,法宝灵光闪耀,瞬间将玉衡真人围在中央!
玉衡真人面色惨白如纸,看着那悬浮的令牌虚影,又看看林枫,眼中充满了惊骇、怨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他猛地一跺脚,喷出一口精血,化作一道血影,竟不惜燃烧本源,强行冲开一丝包围,朝着殿外狼狈遁去!
“哪里走!”玄尘真人等人立刻出手拦截。
但林枫却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缓缓消散的令牌虚影,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些破碎的画面——战场、血袍道人、婴儿、塞入襁褓的令牌、还有那声“叛徒”的怒吼……
镇魔令?叛徒?
我的身世……果然与茅山,与一件重大的公案有关!
而那个“叛徒”……是谁?
玉衡真人惊恐的眼神,又说明了什么?
林枫只觉得一个巨大的旋涡正在将自己卷入其中,而这枚黑色令牌,便是揭开一切真相的钥匙!
殿外传来激烈的斗法轰鸣声与玉衡真人的怒吼声。
林枫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不管身世如何,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眼前的敌人,必须清除!
他握紧青霄剑,身化暗金雷光,毫不犹豫地冲向殿外战场。
真相,要一步步揭开。
而战斗,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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