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林枫从深沉的昏迷中悠悠转醒。
首先感受到的是体内那近乎枯竭的丹元正在缓慢恢复,一股温和的药力流转于四肢百骸,修复着破损的经脉和肉身。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濒临崩溃的毁灭感已然消失。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苏芷关切而疲惫的面容。
“师兄,你醒了!”苏芷惊喜道,连忙将一股精纯的元力渡入他体内,助他化开药力。
林枫微微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苏芷轻轻按住:“师兄伤势未愈,还需静养。”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在阴律司主殿之中,但殿内的狼藉已被简单清理,那无头的影杀尊者尸体和破碎的祭坛残骸已被移至角落,并以符箓暂时封印。孙铭和李浩也苏醒过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能勉强行动,正盘坐在不远处运功疗伤。
“外面情况如何?”林枫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师兄放心。”苏芷轻声道,“那影杀尊者伏诛后,剩余的叛军群龙无首,已是树倒猢狲散。一部分被闻讯赶来的、之前躲藏起来的忠诚鬼差擒获或斩杀,一部分则逃匿无踪。钱老正在外面协助稳定局势,安抚众鬼差。”
林枫闻言,心中稍安。江州阴司这场动乱,总算是暂时平息了。虽然代价惨重,城隍陨落,神印破碎,无数忠勇鬼差殉职,但终究没有落到最坏的地步。
他的目光落在大殿中央那再次沉寂下去的“镇魂铁卷”上,心有余悸。此物威力无穷,却也凶险异常,敌我不分,若非最后关头它意外反噬那影杀尊者,结局犹未可知。
“此物……太过危险,需妥善处置。”林枫沉声道。
苏芷点头附和:“我已用多重符箓将其暂时封印,但恐非长久之计。此物似能吞噬魂力自行壮大,寻常封印恐难完全隔绝其气息。”
林枫沉吟片刻,道:“先带回茅山,交由掌门和诸位长老定夺吧。”他想起“噬渊”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压制这铁卷,或许宗门有办法处理。
在苏芷的搀扶下,林枫缓缓起身。他内视自身,发现丹田内的金丹已然恢复,甚至因祸得福,经过那番雷霆与阴影的极致冲突与“噬渊”的调和,金丹变得更加凝练璀璨,体积也隐隐大了一圈,表面那暗金与幽影交织的纹路更加清晰玄奥,散发出一种远超从前的强大而奇异的气息。
他的修为,已然稳固在了金丹后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或许便能尝试凝结元婴!
而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对雷霆与阴影之力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心念微动间,指尖便可跳跃出暗金色的电蛇,或化作纯粹的阴影隐匿自身,两种力量转换由心,如臂指使。
“因祸得福,恭喜师兄修为大进。”苏芷感受到林枫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由衷说道。
林枫微微摇头:“力量增长虽快,但根基更为重要。此番借助外力和机缘,突破迅猛,还需时间沉淀打磨,否则恐生祸患。”他深知修行之道,张弛有度,根基不稳乃是大忌。
此时,老钱鬼差也处理完外面事务,匆匆赶回殿内,见到林枫苏醒,更是激动不已,纳头便拜:“多谢林道友力挽狂澜,救我江州阴司于覆灭!此恩此德,阴司上下永世不忘!”
林枫连忙虚扶:“钱老请起,分内之事,不必多礼。如今叛首虽诛,但阴司百废待兴,还需钱老和诸位忠义之士多多费心。”
老钱起身,叹气道:“只可惜城隍爷罹难,神印破碎,阴司法则紊乱,想要彻底恢复秩序,非一日之功。而且……那‘影蚀’仪式虽被破坏,但阴影位面之患未除,恐其不会善罢甘休。”
提到阴影位面,林枫神色也凝重起来。他想起那兽皮卷轴上的分布图,以及那神秘的“钥匙”。
“钱老,你久在阴司,可知晓那阴影位面以及‘万影之钥’的相关信息?”林枫问道。
老钱闻言,面露思索之色,沉吟道:“阴影位面……古籍中确有零星记载,称之为‘影界’或‘暗面’,据说是一切阴影与负面能量的归宿之地,与生灵界互为表里,却又截然相反。至于‘万影之钥’……小差倒是未曾听闻。不过……”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历代城隍秘藏室中,或许会有些许相关卷宗记载。只是那秘藏室……”
林枫和苏芷对视一眼,苏芷开口道:“秘藏室入口已被我等发现并开启,其内确有诸多古籍卷轴。”她将之前在秘藏室中的经历,以及崔珏残魂和城隍最后真灵的出现简要说了。
老钱听完,又是唏嘘又是震惊,没想到中间还有如此曲折。
“既如此,我等或许可再去秘藏室一探,寻找线索。”林枫道。
在孙铭和李浩的守护下,林枫、苏芷在老钱的引领下,再次来到了那间秘藏室。
室内的打斗痕迹仍在,那净世炎水晶的光芒恢复了些许,依旧静静地悬浮着。三人绕过中央石台,来到那些存放卷宗的青铜架前。
架上玉简、兽皮卷、竹简堆积如山,大多蒙尘,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三人分头查找,主要寻找与远古秘辛、异界传说、以及阴影能量相关的记载。
这一找,便是大半日功夫。
林枫的神识强大,翻阅速度极快。他找到了一些关于上古时期人间与幽冥界大战的记载,也有关于各种异界生物的描述,但关于阴影位面的直接记录却很少,大多语焉不详。
就在他有些失望之际,苏芷却发出了一声轻呼:“师兄,你看这个!”
林枫走过去,只见苏芷手中拿着一枚材质非玉非石、漆黑如墨的玉简,玉简表面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仿佛由无数阴影构成的符号。
“这玉简被施加了很强的禁制,我打不开。”苏芷道。
林枫接过玉简,神识探去,果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隔之力,其中蕴含着精纯的阴影法则。他尝试运转雷霆之力,竟无法撼动分毫。
他心中一动,尝试调动体内那丝新生的、与阴影同源的力量,缓缓注入玉简。
果然!玉简表面的阴影符号微微亮起,那阻隔之力迅速消退!
神识顺利进入其中!
大量的信息涌入林枫脑海:
“……影界,万物之暗面,生灵思绪之阴影归宿,其广袤无边,法则迥异……” “……影界生物,形态万千,大多无智,只存吞噬与存在之本能,然其王者,智慧不逊生灵,甚至更为古老狡诈……” “……万影之钥,非实体之钥,乃影界核心本源法则之显化,碎片散落诸界,得之者可感应乃至窃取影界之力,然亦会被影界意志标记,永世追逐……” “……远古有盟约,隔绝两界,然钥碎盟约渐弛,影界侵蚀日盛……” “……幽冥地府,乃两界壁垒最薄之处,故为首侵之地……” “……集齐钥碎,重铸完整,可洞开‘永夜之门’,引影界降临,万物归暗,亦或……重塑两界秩序?”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似乎后面还有内容,但却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抹去了。
林枫退出神识,脸色无比凝重。这玉简中的信息,印证并补充了他的许多猜测。
万影之钥果然是关键!集齐碎片不仅能打开通道,似乎还关系到更深层次的秘密?那“重塑两界秩序”又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玉简的材质和里面的阴影法则,分明是出自影界强者之手!为何会存放在城隍秘藏室?是战利品?还是……某种警告?
他将玉简中的信息告知苏芷和老钱,两人也是听得心惊不已。
“看来,阴影之患,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深远和复杂。”林枫沉声道,“必须尽快将此地情况和这些信息禀报宗门,通告天下正道,早做应对。”
他收起这枚黑色玉简,又仔细搜寻了其他卷宗,虽也有些收获,但都不如这枚玉简来得关键。
离开秘藏室前,林枫看着那净世炎水晶和养魂木碎片,对苏芷道:“苏师妹,此二物于疗伤、净化有奇效,于重建阴司、救助伤者或有大用,或许可请钱老代为保管使用?”
老钱连忙摆手:“此乃重宝,小差岂敢擅用?还是由上仙带走,方能物尽其用。”
林枫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这养魂木碎片便留给钱老,用于滋养在此次动乱中受损的忠魂。这净世炎水晶,我需带回茅山研究,或许能找出克制阴影之力的方法。”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净世炎水晶取下,以其自身散发的净化气息为基础,加上层层符箓封印,这才收起。此物力量太强,需谨慎对待。
至于那危险的“镇魂铁卷”,林枫更是亲自出手,结合雷霆与阴影之力,布下重重禁制,又向苏芷要了不少静心峰的安宁符箓贴满其表面,这才将其单独收入一个特制的储物袋中。
处理完这一切,四人方才离开秘藏室。
回到主殿,林枫立刻以宗门秘法,将江州阴司之变的详细经过、影杀尊者伏诛、获得的关于阴影位面和万影之钥的重要情报,以及那黑色玉简的拓印内容,全部录入一枚特制的紧急传讯玉符中,将其激发。
玉符化作一道极其隐晦的流光,瞬间穿透阴阳阻隔,飞向茅山方向。
“接下来,我们需在此暂留几日,协助钱老初步稳定阴司秩序,等待宗门回讯和援军。”林枫对苏芷三人道。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一边疗伤恢复,巩固暴涨的修为,一边协助老钱处理阴司事务。他凭借强大的实力和诛杀叛首的威望,很快镇住了局面,将残存的叛军势力彻底清剿,安抚人心,并着手修复部分受损的阴司法则节点。
苏芷则利用静心峰医术和养魂木碎片,全力救治受伤的鬼差和那些被救下的生魂。孙铭和李浩也从旁协助,布置一些稳固空间的阵法。
在此期间,林枫也对自身新获得的力量进行了深入的摸索和练习。
他发现,这雷影双生之力玄妙无穷。不仅可以施展出威力更大、更加诡异的雷法,还能将身体部分阴影化,规避物理攻击,甚至短距离阴影穿梭。而对阴影能量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能轻易看破许多隐匿邪法。
但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融入金丹的阴影法则,虽然与雷霆之力达成了平衡,却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心性。偶尔在运功或对敌时,会闪过一丝冰冷的、漠视生命的念头,虽然很快便被他以《度人经》和坚定道心压制下去,但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力量无善恶,但需谨守本心。”林枫暗自警醒,更加注重以《渡人经》和茅山正统心法锤炼神魂,涤荡心魔。
数日后,阴司秩序初步恢复,林枫的伤势和修为也彻底稳固下来。
这一日,他正在殿内调息,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
只见大殿中央的空间一阵波动,一道熟悉的身影迈步而出,青衣道袍,面容清矍,正是冥泉真人!
“冥泉师叔!”林枫连忙起身行礼。苏芷三人也纷纷行礼。
冥泉真人目光扫过殿内情况,最后落在林枫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惊叹:“不必多礼。林枫,你做得很好!远超宗门预期!”
他接到传讯后,便立刻亲自赶了过来。
“师叔谬赞,弟子只是侥幸。”林枫谦逊道。
冥泉真人摆手:“不必过谦。以金丹之境,逆伐元婴后期,平定阴司之乱,此等功绩,足以震动天下正道。”他仔细感知了一下林枫的气息,更是讶异,“你的修为……似乎又有精进,而且这力量……好奇特!”
林枫简要将自己融合雷霆与阴影之力的事情说了一遍,略去了“噬渊”的关键作用,只说是绝境下的突破和机缘巧合。
冥泉真人听完,沉吟良久,才缓缓道:“福祸相依,你能掌控这般力量,是造化,也是考验。务必坚守道心,勿要被力量所惑。回山后,可去藏经阁顶层‘静心壁’前闭关一段时日,稳固心境。”
“是,多谢师叔指点。”林枫恭敬应下。
冥泉真人又查看了那“镇魂铁卷”和净世炎水晶,面色凝重:“这两件东西,确实需带回宗门,由掌门师兄亲自定夺。”他尤其仔细查看了那黑色玉简,久久不语。
“师叔,关于阴影位面和那万影之钥……”林枫问道。
冥泉真人叹了口气,道:“你提供的消息极为重要。宗门已联合几位正道魁首初步商议,阴影之患已成心腹大患,绝非一门一派能应对。恐怕……沉寂多年的‘正道盟约’,将要再次启动了。”
正道盟约?林枫还是第一次听说。
冥泉真人没有多解释,只是道:“此事关乎重大,回山后掌门自会详述。此件事已了,你们随我先行回山复命吧。江州阴司后续事宜,宗门会派其他长老前来接手处理。”
林枫点头,将阴司事务与老钱交割清楚,又留下了一些丹药符箓以供备用。
告别之时,老钱带着众多感激不尽的鬼差一路相送,直至阴阳交界。
通过冥泉真人开辟的稳定通道,林枫四人顺利返回了茅山。
刚踏上宗门的土地,还未来得及去见掌门,林枫怀中的“噬渊”怀表,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表壳之上,一个从未亮起过的、极其细微的符文,闪烁了一下微弱的光芒,指向了茅山后山禁地的方向。
林枫心中猛地一跳。
“噬渊”……竟然对茅山禁地产生了反应?
那里,究竟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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