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细微到极致的影子异动,如同冰针刺入林枫的脊骨,瞬间让他通体生寒。
“小心影子…”玄玦最后的警告在他脑海中轰然回响。
原来如此!并非比喻,而是字面意思!那神秘的“影尊”,竟然掌握着如此诡异阴毒的手段,能将自身力量或意识寄生在他人影子之中,进行窥探、窃取甚至…操控!
林枫强压下立刻运转《九天雷淬金身诀》以纯阳雷霆之力荡涤周身、或是催动“噬渊”强行吞噬那影蛊的冲动。打草惊蛇,是最愚蠢的选择。
他面色如常,甚至连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都未曾改变半分,继续保持着巡山执事应有的姿态,不紧不慢地沿着山道前行。但内在,他的神识已然化作一张无形却无比精密的大网,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开始对自身以及周围环境进行最细致的扫描。
金丹期的强大神识,配合《渡人经》淬炼过的灵觉,以及“噬渊”对异常能量的敏锐感知,让他很快便捕捉到了更多蛛丝马迹。
寄生在他自身影子中的那只“影蛊”,极其微小,能量波动微弱到几乎与普通阴影无异,它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紧紧贴合着影子的轮廓,缓慢而贪婪地汲取着他散逸出的极其微弱的生机和法力气息,并通过一种难以理解的、类似于空间涟漪的方式,将这些信息传递向某个遥远的、被层层阵法遮蔽的方向——坐忘峰!
不仅如此,在他的神识扫描下,他发现沿途遇到的不少弟子、杂役,甚至一位融合后期的巡逻执事,他们的影子深处,也都隐藏着类似的“影蛊”!这些影蛊的活跃程度和汲取能量的强度各有不同,似乎根据宿主的修为和地位有所调整。
它们就像一张无形而邪恶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覆盖着茅山的诸多角落,而那织网的蜘蛛,正稳坐坐忘峰,冷眼旁观着网上的一切动静。
“好可怕的手段…好深的布局…”林枫心中凛然。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对方对茅山的渗透,恐怕远超想象。玄玦恐怕也只是这张网上的一个重要节点,而非核心。
愤怒之后,是极致的冷静。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清除这些影蛊并不难,以他现在的实力和手段,至少有数种方法可以做到。但那样做,除了让“影尊”意识到暴露之外,毫无意义。
不如…将计就计?
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在他脑海中成型。
既然对方喜欢窥视,那就不妨给他看一些“他想看”的,甚至…给他“看”一些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
林枫脚步不停,看似随意地巡视着,心中却已开始默默布置。
他首先运转《上清符剑真解》中一门极其隐晦的敛息藏神之术——【灵龟潜息诀】,并非完全收敛气息,而是巧妙地在自己周身布下一层极薄的能量滤网。这层滤网不会阻挡影蛊的窥探,但却能极其细微地修改被它窃取的能量和信息。
他将自身金丹修为模拟回刚刚突破金丹、境界还不甚稳固的波动,甚至故意泄露出一点点因强行修炼《九天雷淬金身诀》而造成的“暗伤”迹象,显得外强中干。同时,他将“噬渊”怀表和青霄剑的气息也最大程度地内敛,模拟成两件威力尚可、但灵性未足的普通法器。
此刻,在影蛊的“视角”中,他林枫就是一个侥幸突破金丹、得了些前辈遗泽、但根基并不扎实、甚至有些急于求成导致内伤的新晋执事。一个有点运气、有点潜力,但不足为虑的角色。
这只是第一步。
接着,他需要给对方一些“甜头”,一些对方可能感兴趣的信息。
他巡山的路线开始变得“有目的”起来。他“无意中”路过藏经阁,在外徘徊片刻,神识“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外围的防护阵法,流露出对更高深道法的“渴望”。他又“偶然”经过炼丹房,对着里面飘出的药香深吸一口气,表现出对疗伤和提升修为丹药的“需求”。
他甚至“恰好”遇到了两位正在议论玄玦一案和坐忘峰神秘之处的弟子,驻足“偷听”了片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向往”。
这些行为,通过影蛊,都会一丝不差地传递到“影尊”那里。塑造出一个急于提升实力、对宗门秘辛充满好奇、有些小聪明但格局不大的形象。
做完这些铺垫,林枫开始了计划的第二步——反向追踪!
直接追踪影蛊的本体联系极其困难,且极易被察觉。但他有“噬渊”!这件秘宝对空间波动有着天然的敏锐和掌控力!
他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缠绕上自身影子里的那只影蛊,却不做任何刺激,只是如同附骨之疽般悄然贴合。同时,他全力催动“噬渊”,感应着那影蛊传递信息时产生的、极其微弱的空间涟漪。
“噬渊”表面的黑白符文微微闪烁,黑暗旋涡缓缓旋转,将那空间涟漪不断放大、解析、溯源…
这个过程比之前追溯气息更加艰难和危险,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林枫的大部分心神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巡逻和扮演,只有最核心的一缕意识在进行着这项精密操作。
汗水从他的鬓角渗出,又被迅速蒸发。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巡遍了小半个外门区域,与数十名被寄生的弟子擦肩而过,看似平常,实则凶险万分。
终于!
在路过一片靠近后山禁地的古松林时,“噬渊”捕捉到了那空间涟漪传递的最终方向,并非直接指向坐忘峰核心,而是先汇入了松林深处,一座看似废弃已久的——观星亭!
那观星亭是阵法的一个中转节点!
林枫心中一震,立刻记下这个发现,随即果断切断了那缕溯源的神识,以免被对方察觉。
他面色如常地走出松林,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路过。
然而,就在他切断神识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影子里的那只影蛊,以及周围其他几只影蛊,突然极其轻微地躁动了一下,传递出的能量波的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紊乱!
虽然它们迅速恢复了平静,但林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不好!对方可能还是察觉到了一点异常!虽然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但必然起了疑心!
林枫心中警铃大作,知道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消除怀疑!
他心念电转,瞬间有了主意。他脚步一转,不再漫无目的地巡视,而是向着戒律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来到戒律堂,他直接找到了那位王管事。
“王师叔。”林枫脸上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和焦虑,声音也压低了些,“弟子方才巡山至后山松林附近时,忽感心神不宁,似乎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邪气波动,但转瞬即逝,难以捕捉。弟子修为浅薄,不敢确定是否错觉,特来向师叔禀报,还请师叔定夺。”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地方在于他确实发现了异常(观星亭),假的是他将原因推给了模糊的“邪气”,并且主动上报,显得自己尽职尽责却又能力有限。
王管事一听“后山松林”、“邪气波动”,脸色顿时微微一变,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掩饰过去,板起脸道:“哦?后山松林?那里地势偏僻,常年阴湿,有些许阴秽之气也是正常,想必是你近日修炼过度,灵觉敏感所致。不必大惊小怪,此事我会留意,你继续巡你的山去吧。”
他挥挥手,显得有些不耐烦,似乎想尽快打发林枫走。
林枫心中冷笑,果然!这王管事恐怕也知道观星亭有问题,甚至可能就是负责维护那个中转节点的人之一!自己这番“误打误撞”的禀报,正好打消了“影尊”的疑虑——原来那点异常是这个愣头青不小心感应到的,还傻乎乎地跑来上报了。
“是弟子鲁莽了,多谢师叔指点。”林枫故作松了口气的样子,恭敬行礼后退下。
当他转身离开戒律堂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影子里的那只影蛊彻底恢复了平静,甚至传递出的能量都慵懒了一些,仿佛确认了宿主只是个“运气好的蠢货”,不再值得重点关注。
计划成功了!
林枫走出戒律堂,迎着山风,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一步棋,险之又险地走完了。他暂时麻痹了对手,保全了自己,还锁定了对方的一个重要情报中转节点——观星亭。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个节点,以及那些被寄生的“影子”,来给那位藏在坐忘峰深处的“影尊”,送上一份“大礼”了。
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更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林枫抬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坐忘峰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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