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被一缕极淡的百合清香柔和地冲散。苏晚晴靠在摇起的病床上，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醒着，眼神清亮了许多，正小口抿着沈冰用细柄瓷勺喂到唇边的温水。
叶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她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指尖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仿佛在确认她真实的存在。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有失而复得的珍重，也有未能护她周全的沉痛。
“孩子…”苏晚晴咽下温水，声音依旧虚弱，像风中蛛丝。她看向叶帆，眼中是了然，也是深不见底的哀伤。她昏迷前最后的意识，就是那撕心裂肺的坠痛和沈冰那句隔着电话的“保大人”。有些答案，不需要问出口。
叶帆的心脏像是被那眼神狠狠拧了一把。他用力握紧她的手，喉结滚动，半晌才哑声道：“我们还会有。现在，你最重要。”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崩溃的哭诉。巨大的悲伤被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包裹，沉淀为一种更加坚韧的东西。苏晚晴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悄然滑落，没入鬓角。她需要时间独自消化这份失去，而他知道。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李建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对叶帆使了个眼色。
叶帆替苏晚晴掖好被角，低声道：“我出去一下。”
苏晚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来到走廊尽头的临时指挥室，李建军立刻汇报，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凝重：“叶总，陈霞的嘴比预想的还硬！专业反审讯训练痕迹很明显，对‘夜莺’代号和生物碱用途死不承认，只说是受匿名所托转交普通物品。那个‘老王’（保洁员）倒是撂了，但他只是个底层运输环节，上线是通过加密单线联系，对背后雇主一无所知。”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技术部门那边有重大发现！从陈霞试图销毁的那部廉价手机残留芯片里，恢复了一条极其关键的加密信息片段，指向一个位于境外、但频繁与境内某特定Ip段联系的服务器。这个Ip段…经过初步追踪，与首都某个背景特殊的私人俱乐部网络有重合！”
首都私人俱乐部？叶帆眼神一凛。这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刚刚离开的那位钟主任，以及其背后可能代表的盘根错节的势力。难道陈霞这条线，不仅仅是林薇和格里芬之爪的“涅盘”计划，还牵扯到了更高层面的某些人？
“另外，”李建军补充道，“周敏那边监控到，就在钟主任离开后不到半小时，港股市场上针对我们那几家核心公司的抛盘突然诡异地停止了。同时，之前那几家摇摆的中型基金，其负责人开始陆续接到一些来自首都圈子的、内容模糊但意味不明的‘问候’电话。”
压力，并未因钟主任的离开而消散，反而以一种更无形、更粘稠的方式渗透过来。对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无处不在，他们能影响市场，也能触及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叶帆走到屏幕前，看着已经趋于平稳的股价曲线，脸上没有任何轻松。金融战场的暂时平静，往往意味着更深层次的博弈正在水下激烈进行。
“陈霞的案子，移交警方，走正常司法程序，但所有证据链和疑点，尤其是涉及境外服务器和首都Ip的线索，必须清晰呈报。”叶帆下令，“我们要借官方的手，把这潭水搅浑，看看能摸出什么大鱼。”
“明白！”李建军领命，“那张宸和魏国明…”
“继续挖，但要换个方式。”叶帆目光深邃，“把他们知道的一切，尤其是关于格里芬之爪运作模式和联络渠道的信息，榨干取尽。然后…可以考虑让他们‘戴罪立功’。”
李建军瞬间领会：“您是想…反向利用？”
“格里芬之爪喜欢埋钉子，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帆语气平淡，却带着冰冷的杀机，“关键是要掌握好火候和时机。”
处理完这些紧急事务，叶帆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钟主任的交锋，苏晚晴的伤情，隐藏的毒蛇，来自首都的无形压力…这一切都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
他回到病房时，苏晚晴似乎又睡着了。他轻轻坐在床边，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能在这暗流汹涌的漩涡中，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苏晚晴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落在叶帆难掩疲惫的脸上，轻声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外面的事…很麻烦？”
叶帆不想让她担心，勉强笑了笑：“还好，能处理。”
苏晚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追问，只是道：“我记得…钟主任那个部门，权限很大，但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内部…对于如何处理像帆石这样新兴的资本力量，一直有争论。”
叶帆心中一动。苏晚晴在工商银行信贷部和律所的经历，让她对体制内的生态和风向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度。她这是在提醒他，钟主任代表的可能只是一派观点，其中或许有运作和转圜的空间。
“嗯，我知道。”叶帆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苏晚晴微微颔首，不再说话，只是用目光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有限，但至少，可以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夕阳西下，窗外的天空被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叶帆的手机再次震动，是周敏发来的加密简报，关于那家“环球健康咨询”公司资金链的进一步追踪情况，线索似乎指向了某个在海外华人圈颇有影响力的家族基金会。
叶帆看着简报，眼神越来越冷。
暗流并未平息，只是在夕阳的余晖下，暂时隐藏了其汹涌的本质。他知道，与钟主任的这次接触，仅仅是一个开始。一场涉及商业、政治、乃至更高层面理念碰撞的暴风圈，正在缓缓形成。而他和他一手建立的帆石帝国，已然身处这场风暴的边缘，无法后退，只能前行。
他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涅盘”计划的毒链虽被斩断大半，但“夜莺”陈霞背后若隐若现的首都影子，以及格里芬之爪潜伏的金融杀机，都预示着更残酷的较量还在后面。
而此刻，他需要做的，是守护好病床上的爱人，厘清错综复杂的敌友关系，并在下一波巨浪袭来之前，将帆石的根基，扎得更深，更稳。
暗流回旋，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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