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那份清单，像块烧红的铁，烙在叶帆心头。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来自王强阴鸷的窥伺，更来自两家网吧干涸的血管。每一秒，都是与破产倒计时的赛跑。
“工商所、文化口、消防队……妈的，比打副本还累！”叶帆跨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在呻吟的破二八，冲进蒸笼般的午后。三天，他像个陀螺在这些衙门里打转。
“同志，变更材料还差一份房产证明复印件。”工商窗口后的女人头也不抬，指甲敲着桌面。
“复印件？”叶帆翻遍弄堂犄角旮旯，终于从床底铁盒里摸出张泛黄的纸，“您看，原件在这，能……”
“复印件！窗口须知写着呢！”女人不耐烦地挥手。
“成！这就去！”叶帆咬牙冲出，汗水浸透的廉价t恤贴在背上，像层湿冷的壳。复印店里，他捏着最后几个带着玩家体温的硬币，听着机器嗡鸣，眼神像饿狼盯着猎物。
下午，他又杀回工商所，在闷热如蒸锅的走廊里等了足足三小时。窗口换了人。
“章呢？文化那边备案章没盖齐。”新来的小伙子推了推眼镜。
“不可能！我按系统……按流程走的！”叶帆差点脱口而出“系统扫描”，硬生生咽下。他瞥见对方胸牌：“赵……赵老师？您看这时间，文化局快下班了，能不能……”
“流程就是流程。”小赵不为所动。
叶帆深吸口气，压低声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恳切：“赵老师，不瞒您说，就靠这执照救命了。弄堂口那两家破网吧，几十号人等着吃饭呢。您帮帮忙，指点条明路，我叶帆记您一辈子！”
小赵抬眼看了看他汗涔涔的脸和磨破边的鞋，又看了看那份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材料，沉默几秒，拿起电话：“喂？文化局老张吗？我工商小赵。有个急件，叶帆的，你那边……对，他马上到！谢了！”
【支出：现金≈500元（各类手续费、复印费）。当前现金：≈0元。】系统冰冷的提示像记耳光。
当他终于攥着新鲜出炉、印着“叶帆”大名的营业执照副本走出大门时，午后的阳光晃得他眼前发黑，脚步虚浮。钱！连复印的钱，都是从网吧牙缝里抠出来的！
回到“极速”，他拉开抽屉，抽出几张薄如蝉翼的水电单。星空网吧那张，数字刺眼得如同淬毒的针。七月流火，那台老掉牙的空调压缩机在角落发出垂死的嘶吼，像破风箱在肺管里拉扯。
“帆哥，这电老虎……”网管小李擦着汗，指了指嗡嗡作响的怪物。
叶帆走到控制箱前，盯着温度设定，手指悬在半空。“关一半区域。”他声音发涩，猛地将温度调高两度。“省一点，是一点。”生存的残酷，具象为压缩机永不停歇的呻吟和电表上缓慢跳动的数字。
真正的硬骨头，是苏晚晴要的那份“现金流预测模型”。夜晚，“极速”二楼储物间闷热如蒸笼。昏黄的台灯下，飞蛾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灯罩。叶帆趴在堆满配件图纸和泡面桶的小桌上，稿纸一片空白。眉头拧成了死结。
“折旧……摊销……边际成本……”一个个术语如同拦路恶鬼。
【侦测到宿主知识盲区：基础财务建模。触发临时辅助模块：现金流预测模型框架搭建引导。消耗5点系统积分？】
视野角落：【当前积分：15点（新手+水泥+供应链）】。
“启动！”叶帆毫不犹豫。积分数字从15跳到了14。
一股清凉的、导师般的信息流涌入：
【核心逻辑：收入 - 成本 = 利润（生存命脉，还贷基石）。
收入端：必须细化！分区域定价 x 预估日均上机时长 x 机器数 x 上座率 x 营业天数。上座率是关键！不能拍脑袋！需实地调研同类改造网吧！
成本端：固定（房租、人工、网费、折旧…）+ 可变（电费与时长强相关！配件、耗材…）。每一分钱有出处！
关键假设：清晰、合理、可验证！例：改造后首月，基础区上座率保守60%，电竞区75%…】
思路豁然开朗！笔尖在稿纸上疯狂舞动，沙沙声成了夜的唯一节奏。
第二天，烈日灼人。叶帆化身最普通的顾客，潜入几家生意尚可的升级网吧。一杯最廉价的冰水，一坐几小时。眼睛如同精密扫描仪：
“老板，电竞区包时多少钱？”
“五块？比普通区贵这么多？”
“机器看着不错啊，玩《魔兽》卡不卡？”
他观察着不同区域的定价、实时的上座率（系统辅助计数）、顾客的消费习惯（时长、零食购买率），甚至在去洗手间的间隙，飞快瞟一眼墙上电费单的数字。
【数据采集完成。结合系统推演（区域性行业扫描），修正核心参数：
极速改造后：基础区（15台）3元\/小时（低位切入），预估日均时长8小时（含包夜），上座率首月65%→12月75%；电竞区（5台）5元\/小时，上座率70%→85%（差异化吸引）。
单机电费（含空调）：≈0.8元\/小时（电老虎！）。
网管工资：1,500元\/月\/店（一人身兼数职）。】
熬了两个通宵，眼白布满血丝。工整的字迹在稿纸上绘制出清晰表格和趋势图，附上详实的调研记录和论证。当最后一笔落下，窗外梧桐树上，鸟儿开始鸣叫。
最后一步：供应商合同！证明资金去向的铁证！
再次杀回虬江路电子市场，叶帆眼神如刀。系统“初级供应链管理”技能全开，评估报价水分、货源、信誉。
“王老板，”叶帆掂量着一根内存条，金手指的氧化痕迹在灯光下无所遁形，“这成色，按行规算b级品了吧？你当A级卖我？装上去蓝屏，你赔我客人流失费？”
王老板胖脸一僵：“叶老弟，这话说的……”
“李哥，”叶帆转向显示器商，“保无坏点、保三个月，这条必须白纸黑字写进合同！口头承诺？我信你，银行信吗？出了问题，耽误我开业，损失你担？”
“张总，”叶帆最后盯住最大的配件商，“付款方式没得谈！银行放款要流程！首付30%，货到验收40%，运行稳定一月再付尾款30%！这是我的底线！签，还是不签？”
【签订核心配件采购合同（极速20套）：总价32,000元。签约付30%（9,600元），货到付40%（12,800元），一月后付尾款30%（9,600元）。】
【签订显示器合同（20台）：总价6,000元。签约付定金1,000元，提货付余款5,000元。】
【网络升级合同：4m专线初装+半年费=3,000元，开通即付。】
【基础翻新合同：2,000元，完工验收付清。】
一份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合同，沉甸甸的。叶帆长吐一口浊气，像卸下千斤重担。营业执照副本、水电单、那份呕心沥血的预测模型报告……被仔细收进崭新的牛皮纸袋。他用力按紧袋口，仿佛封印着全部希望。
【关键材料准备度：95%。待完成：执照正本扫描（工商归档中）、补供应商执照复印件（明日取）。】
【当前负债：配件首付9,600元 + 显示器定金1,000元 = 10,600元（三日内付）。当前现金：≈0元（忽略不计）。】
钱！最后也是最冷酷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叶帆的目光投向角落里那几台从“星空”搬来的“赛扬d老爷机”，风扇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
他大步下楼，将一块连夜赶制的硬纸板牌子“啪”地钉在吧台：
“暑期特惠！通宵冲级！晚10点至早8点，10元畅玩！（仅限指定老区机器）”
蚊子腿也是肉！他必须用这些破铜烂铁榨出最后一点油星，熬过黎明前的至暗！
他坐在吧台后，监控画面里是几个被低价吸引、在昏暗闷热中鏖战的学生模糊身影。借着吧台灯微弱的光，他最后一次核对着贷款材料上的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小数点。文件袋静静躺在手边，像枚等待发射的火箭。而最后的燃料，就在那几个学生口袋里，在那十块钱一张、沾着汗渍的通宵票里。
他拿起笔，在预测模型报告封面，郑重签下——叶帆。字迹沉稳，力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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