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毕业后的这个暑假，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各自奔忙的氛围中悄然流逝。我大部分时间依旧待在庄园里，预习高中课程，偶尔和天仔联系，确认他那边入学手续的进展。
一天下午，青子独自来找我。他没像以前那样翻墙或者打电话叫我出去，而是规规矩矩地按了庄园的门铃，被佣人引到偏厅等我。我看到他时，他坐在昂贵的沙发上，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里少了以往的散漫，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
我给他倒了杯水，在他对面坐下：“怎么了，青子？有事？”
青子抬起头，看着我，语气很直接，没有拐弯抹角：“言哥，我决定了。不读书了，出去混。” 他顿了顿，用了一个很地道的江湖词，“我想拜个码头。”
我握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拜码头”是什么意思——就是找个帮派或者有势力的大哥投靠，认人家做老大，从此在人家手底下吃饭、办事。这是一种依附，也是一种寻求庇护。
“拜码头？” 我重复了一遍，看着他，“路子你想好了？自己出去闯一闯，不行吗？” 我试图给他另一个选择，虽然知道希望渺茫。独自闯荡，意味着无依无靠，风险极大。
青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清醒和无奈：“言哥，自己闯？谈何容易。没名没号，没根没底，出去就是给人当炮灰的料。” 他分析道，“大的门派，像狂龙会、赤焰盟这种，门槛高得很，很少公开收人，尤其是我这种刚出校门的生瓜蛋子，人家根本看不上。”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小的门派呢？倒是有可能进去。但他们更要看你的‘实力’，看你有没有用，能不能打，能不能带来利益。” 他摊了摊手，语气有些自嘲，“我？一个刚初中毕业的毛头小子，要钱没钱，要人脉没人脉，就靠以前在学校里那点打打闹闹的‘实力’，谁认啊？”
他说的是实话。真正的江湖，远比校园残酷和现实。青子的选择，是基于对自身处境冷静（或许也是无奈）的判断。
我沉默了片刻。青子是我兄弟，他选了这条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撞得头破血流。我虽然不想再沾染那些事，但帮他指条相对稳妥的路，或许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
“行吧，” 我放下水杯，看着他，“你这个想法，我明白了。” 我沉吟了一下，“我这边……帮你问问看，留意一下有没有相对靠谱点、规矩比较正的小堂口。 但最后怎么选，还得看你自己。”
青子听到我松口，眼睛亮了一下，一直紧绷的肩膀似乎也松弛了些，连忙点头：“行行行！谢谢言哥！有你这句话就行！ 我也不求多厉害，有个地方能落脚，能学点东西，不受人随便欺负就行！”
“嗯，”我点点头，“有消息我让天仔通知你。”
青子又坐了一会儿，喝了口水，便起身告辞了。送他出门，看着他消失在庄园林荫道尽头的背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单薄和决绝。
我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青子最终还是踏上了这条路，一条我曾经深陷其中、如今拼命想要逃离的路。我帮他“问问”，看似是举手之劳，动用一点父亲或曼姨那边无关紧要的关系，但这也意味着，我并没有真正切断与那个世界的联系。我依旧被卷在其中，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从一个参与者，变成了一个潜在的、隐藏在幕后的影响者。
拜码头，简单的三个字，背后是身份的转变、是规矩的束缚、甚至是血泪的代价。我不知道这一步对青子来说是对是错，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而我，在试图走向光明的同时，似乎依然无法完全摆脱身后的阴影。
温庭言，你再次被兄弟的命运拉回了江湖的边缘。你努力想当一个普通学生，却依然不得不运用那个世界的规则来帮助身边的人。这种矛盾与拉扯，或许将成为你高中生活无法摆脱的底色。青子的“拜码头”，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波，可能正在看不见的暗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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