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经历了黑瞎子岭那晚的生死风波，又意外地得到了林薇“勉为其难”的默许后，我心里某些东西彻底变了。以前觉得在学校里拉帮结派、当个“老大”很威风，现在再看“九龙”这个名号，只觉得它像个烫手的山芋，不仅幼稚，还时刻提醒着我与刘强、与那段不堪回首的屈辱历史的牵扯。更重要的是，我隐约感觉到，曼姨那条路，水深得能淹死人，我再顶着一个招摇的“九龙”招牌，迟早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思前想后，我下了决心。
这天放学，我把原来“九龙”里还跟着我的那十几号人，召集到了操场后那个老地方。众人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好奇，也有一丝不安，他们都听说了些风声，知道我跟初二、甚至校外那些真正的“大哥”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扫视了他们一眼，没绕圈子，直接宣布：“今天叫大家来，就说一件事。从今天起，‘九龙’这个名号，散了。”
底下顿时一阵骚动，不少人露出错愕的神情。
我抬手压了压，继续说：“我彻底解散了九龙。 以后学校里，再没有什么‘九龙’了。”
看着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我语气放缓，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但是，九龙里面的所有人，还是我温庭言的小弟。 只不过，就是将这个组织解散了罢了。 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有人欺负到头上，该一起上还一起上。只是别在外面再提‘九龙’这两个字。听明白没有？”
众人愣了几秒，随即纷纷反应过来。解散的只是一个虚名，实际的控制权和关系网并没变，甚至因为我最近“闯”出的名头，这种联系可能更紧密了。大家互相看了看，都点了点头：“明白了，言哥！”
他们也都知道了我初二的干姐（孙晴）。 果然，消息很快传到了孙晴那里。下午我刚在厕所抽完烟，她就带着“七朵玫瑰”的几个人把我堵在了走廊角落。
她抱着胳膊，斜睨着我，语气带着点调侃和探究：“可以啊小言，长本事了？听说你把九龙给散了？”
我点点头，用早就想好的说辞回答：“晴姐。人还是我的人，只是把九龙解散吧。 那名头背着累赘，还招风。”
孙晴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点别的意思，最后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摆摆手：“行吧。看你。 你现在翅膀硬了，我又不管你。 随你折腾。”
我笑了笑：“谢谢干姐啦。”
她白了我一眼，带着人走了。
解散九龙的风波刚平，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课间，我正在走廊透气，一个身影挡在了我面前。我抬头一看，心里微微一凛。是初三的下山虎——赵虎。他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但眼神里少了几分以前的居高临下，多了些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客气？
他看着我，开门见山，声音低沉：“温庭言。”
“虎哥。”我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他的来意。
他下一句话，让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听说……你是李白玉的弟弟？”
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这是李白玉（白玉哥）那边放出的风声，或者说，是那晚之后形成的某种共识。我稳了稳心神，既然对方这么认为了，我也没必要否认，这层身份现在是我的护身符。于是我点头：“是的，虎哥。白玉哥是我哥。”
赵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缓和了一丝。他顿了顿，说出一句让我差点咬到舌头的话：
“论起来，我算是李白玉小弟的小弟的小弟。” 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跟你哥手下的一个兄弟混过。”
我：“……”
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赵虎，这个在初三叱咤风云、连黑龙都要忌惮三分的“下山虎”，居然在辈分上，是李白玉小弟的小弟的小弟？这关系拐得有点远，但意思很明确——他在向我示弱，或者说，在确认并承认我背后新晋的、强大的靠山。
我强行压下心里的荒谬感和一丝忍不住冒头的得意，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哦……这么牛逼。” 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听起来傻乎乎的。
赵虎似乎也没在意我这蹩脚的回应，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句：“以后在学校，有事可以找我。”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赵虎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五味杂陈。解散一个幼稚的“九龙”，换来的却是更强大的隐形威慑和更高年级“大佬”的主动低头。温庭言，你这条路，真是越走越诡异了。名号散了，但你的影子，却在无形的江湖规矩中，投得更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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