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查特韦尔庄园书房
次日清晨,书房内弥漫着新鲜咖啡和旧书卷的气息。丘吉尔穿着他的天鹅绒晨袍,仔细阅读着特纳·史密斯递上的方案摘要。他粗壮的手指划过关键条款,眼神从最初的审视逐渐变为锐利的欣赏,最终,一丝难以掩饰的满意笑容在他嘴角浮现。
“英美合资公司…丘吉尔家族与王室各占一成干股,永不稀释…”他低声念出,抬头看了特纳一眼,目光深邃,“新药量产後,以成本价优先供应英国政府…嗯,这一条很能打动那些关心国库和公共卫生的议员。”
当他看到最后一项秘密条款时,他的呼吸微微一顿。条款明确写道:“本协议方承诺,一旦现任首相张伯伦因其绥靖政策失败而失势,将动用一切商业及媒体影响力,联合王室向议会施压,并促成由温斯顿·丘吉尔先生组阁的共识。”
丘吉尔放下文件,身体向后深深陷入皮质扶手椅中,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份方案的巨大冲击力。这不仅仅是一份商业合同,这是一份政治盟约,一份将他个人野心与美英资本巨头以及王室力量捆绑在一起的战略蓝图。
“史密斯先生,”丘吉尔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精准取悦后的低沉共鸣,“我必须承认,您是一位极其…‘识时务’的伙伴。您不仅看到了技术的价值,更看到了…人的价值。”他指的正是他丘吉尔本人的政治价值。“这份方案,几乎满足了我所有…嗯…‘潜在’的需求。”他巧妙地将自己的首相野心形容为“潜在需求”。
他点燃一支新的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直接而锐利:“我对股份本身并不十分在意,我在意的是这份方案背后代表的东西——王室的默许,以及您…或者说您所代表的跨大西洋资本力量的明确支持。张伯伦和他的绥靖政策正在把英国带向深渊,我厌倦了在野的呐喊,英国需要重拾勇气与荣光,而这需要权力。”
特纳从容地点头,他知道丘吉尔已经上钩了:“这正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丘吉尔先生。我们相信,只有您掌舵,英国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而一个强大且与美国紧密合作的英国,才符合我们的长远利益。”
丘吉尔突然身体前倾,问出一个关键问题:“王室那边…乔治六世国王和王后,知道这份方案吗?他们点头了?”
特纳坦诚地摇头:“我们尝试过接触,但王室顾问非常谨慎,目前还没有安排正式的会面。所以,这正是需要您发挥影响力的地方。由您这样一位深受敬重、且与王室关系良好的重量级人物去游说,比我们这些‘美国商人’要有效得多。”
丘吉尔闻言,发出一阵低沉而会意的笑声,他用雪茄指着特纳:“高明啊,史密斯先生!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你把我和王室拉上你的战车,不仅仅是为了开发新药,更是为了用我们来当挡箭牌,防住伦敦金融城那帮贪婪的秃鹫!他们现在肯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着你们转,想从你这块肥肉上撕下一块。但如果有王室和我的名字挂在公司招牌上,他们下手之前就得掂量掂量了!”
特纳微笑着,毫不回避:“丘吉尔先生,金融城的那帮绅士,不也正是您推行新政、重整军备的最大阻力吗?他们沉迷于眼前的金融游戏和殖民地利润,短视而怯懦,正是绥靖政策的幕后推手之一。我们合作,各取所需,我得到技术的保护伞和英国市场的通行证,您得到重返权力核心的助推器和未来战争的医疗保障,同时…还能顺势打击一下您在政治上的老对手。这不是恰到好处吗?”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雪茄燃烧的细微声响。丘吉尔的目光在特纳脸上停留了很久,仿佛在权衡这桩交易最终的利弊。最终,他伸出宽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方案书上。
“好!史密斯先生,这份方案,我原则上同意!”丘吉尔的声音坚定有力,“我会尽快安排与王室核心成员的会面,亲自去阐述这项合作对英国未来战略安全的极端重要性。至于金融城那边…”他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就让他们继续围着你们嗅探吧。等木已成舟,他们就会发现,这次他们盯上的,是一块他们啃不动的硬骨头。”
两只手跨越了大西洋,在伦敦郊外的庄园里紧紧握在一起。一桩将深刻影响二战医药史和英国政局的秘密联盟,就此达成。丘吉尔看到了通往唐宁街十号的捷径,而特纳,则为自己在风暴将至的欧洲,打下了一根无比坚固的战略楔子。
伦敦,白金汉宫国王书房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乔治六世国王坐在巨大的书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印章,眉头紧锁。他看完了丘吉尔带来的方案,语气带着王室特有的矜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
“温斯顿,这个…抗生素项目,听起来更像是实验室里的科学幻想。而且,与一位美国商人…合作?”他斟酌着用词,“特纳·史密斯先生,我承认他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但王室直接参与这种商业事务,似乎…不太合宜。”潜台词是:他的身份,还不配与国王平起平坐。
丘吉尔早已料到国王的反应。他不慌不忙,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仿佛在分享秘密的低沉语调说道:“陛下,您可能有所不知。特纳·史密斯先生,从血统上说,并非纯粹的‘美国商人’。他的曾祖父,是当年在邦克山战役中为国王陛下您…呃…为当时的英王陛下效忠的一位掷弹兵中尉。独立战争后,家族留在了北美。所以,从他的根子上说,他身上流淌着的是忠诚的英格兰血液啊!”
乔治六世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哦?有这等事?详细说说!”血统和渊源,永远是打动王室最有效的敲门砖。
丘吉尔心中暗笑,面上却更加诚恳,他将早已准备好的、经过精心修饰的“特纳家族史”娓娓道来:一位忠诚的英国军官后裔,如何在北美新大陆凭借不屈的英格兰精神白手起家,历经艰辛,最终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故事充满了奋斗、智慧与传奇色彩,刻意淡化了其中资本兼并的冷酷,突出了“英格兰品质”带来的成功。
“陛下,您看,”丘吉尔总结道,“这不正印证了我们英格兰人的优秀品质吗?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开创一番伟业!特纳先生,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们散落在海外的‘荣耀之子’啊!”
乔治六世听得入神,脸上露出了自豪和感兴趣的神情:“确实…不愧是我们英格兰的种子。”他对特纳的观感瞬间从“暴发户美国佬”提升到了“海外成功的自己人”。
丘吉尔趁热打铁,开始描绘特纳的商业版图,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夸张:“陛下,您可能难以想象特纳先生在美国西部的影响力。这么说吧,他在加州的庄园里咳嗽一声,从落基山脉到太平洋沿岸的股市都得抖三抖!”
乔治六世挑眉:“温斯顿,你这说得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陛下!”丘吉尔如数家珍般扳着手指,“他掌控着斯坦福和加州理工两所顶尖学府,是未来科技的摇篮;他手握赫斯特报业集团的股份,舆论的喉咙在他指间;福特、通用、克莱斯勒,美国三大汽车巨头都有他的影子;西屋电气、匹兹堡的钢铁…这些工业命脉被他整合;天空则是他的领地——修斯飞机、波音、洛克希德…他的财富,说富可敌国绝不为过!陛下,与这样一位掌握着半个美国经济命脉的巨头交往,非但不会辱没王室的尊严,反而更能彰显陛下您超越国界的威望和影响力啊!”
乔治六世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一个商人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权力网络。他下意识地问:“罗斯福总统…他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怪物’的存在?”
丘吉尔精准地给出了解释:“陛下,特纳先生是一位极其精明的现实主义者。他从不公开挑战罗斯福的权威,反而在关键时刻——比如新政推行、对孤立主义的斗争——都是罗斯福最坚定的支持者和资金提供者之一。他们之间是一种…嗯…共生的默契。罗斯福需要他的财力和在西部的影响力来推行国策,特纳则借助总统的权力来巩固和扩张他的商业帝国。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但至今运转有效。”
乔治六世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失焦。丘吉尔描绘的那个世界——充满力量、冒险和主宰权——与他每日面对的繁文缛节、演讲稿和宫廷规矩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失落掠过他的心头。他想起了自己那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哥哥爱德华八世,是他抛弃了这份沉重的责任,将这个他从未渴望过的王位硬塞给了有口吃、更偏爱安静生活的自己。与特纳那种肆意挥洒、开创帝国的人生相比,自己的国王生涯显得如此…被动和乏味。
丘吉尔敏锐地捕捉到了国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轻声加上最后一块砝码:“陛下,参与这个项目,并非简单的商业投资。这更是一种面向未来的战略布局。通过特纳,王室可以与美国最前沿的科技和工业力量建立直接联系,这或许…能为大英帝国在未来不可预测的风暴中,多争取到一丝主动权和王室的…存在感。”
良久,乔治六世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他拿起钢笔,在方案的扉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依旧有些僵硬,但已然代表应允。
“好吧,温斯顿。”国王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就按你和史密斯先生商议的框架去办吧。希望这位…‘荣耀之子’,真能如你所说,给帝国带来一些…新的希望。”
丘吉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闯过。借助国王对血统的认同、对力量的敬畏以及内心深处对另一种人生的隐秘向往,他成功地将王室拉入了特纳的战车。这艘由资本、科技和王权共同打造的巨轮,即将驶向波涛汹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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