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刘麟阁站在了城隍庙街的街口。
与周围喧闹的古玩店铺、飘着香味的小吃摊不同,“承古斋”安静得像个异类。黑底金字的匾额已经有些褪色,两扇雕花木门虚掩着,透出一股陈年檀香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门内光线偏暗,需要片刻适应。映入眼帘的是直抵天花板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线装书、帛书甚至竹简。多宝格里陈列的不是寻常古玩,而是罗盘、铜钱剑、泛黄的符纸,以及一些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奇异物件。整个空间仿佛凝固了时间。
墨守拙正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就着一盏青瓷台灯,翻阅一本边角磨损严重的古籍。他今天换了一件藏蓝色的中式对襟上衣,更添几分古意。
“坐。”老者头也没抬,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梨花木椅子。
刘麟阁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拘谨。
墨守拙合上书,推了过来。书皮是深蓝色的,上面用遒劲的毛笔字写着 《玄科戒律·入门初章》 。
“昨晚之事,非是偶然。你命格‘乙木逢春’,灵台澄澈,是修习我辈术法的上佳材质。”墨守拙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然则,福兮祸之所伏。此等资质,亦如明灯,易引飞蛾。若不学自保之法,终将为其所害。”
刘麟阁想起昨晚那搭肩的枯手,心有余悸,用力点头:“我明白,墨师父。请您教我!”
“道不轻传,法不贱卖。”墨守拙语气严肃,“入我门下,需守三戒。”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一戒恃强凌弱,用法术欺压凡人;”
“二戒贪得无厌,借神通谋取不义之财;”
“三戒心生懈怠,对大道奥妙失去敬畏之心。”
“此三戒,触之即逐,绝无宽宥。你可能做到?”
刘麟阁感受到话语中的分量,挺直脊背,郑重回答:“能!”
墨守拙微微颔首,脸色稍霁:“很好。我这一脉,源流复杂,兼收并蓄,但根基不离一个‘正’字。你既应允,便算我记名弟子。今日,便传你筑基第一课——净心神咒。”
“净心神咒?”刘麟阁想起昨晚老者念诵的咒语。
“非是昨晚所用之‘净天地神咒’。”墨守拙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净天地神咒,乃借八方威神之力,涤荡外魔,威力宏大,却非初学可以驾驭。而 《净心神咒》 ,出自 《太上玄门早晚功课经》 ,是内炼之本,稳固心神,驱除内魔之无上法门。”
他示意刘麟阁看向《玄科戒律》的某一页,上面用朱砂小楷工整地抄录着咒文: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咒为心之声,符为神之形。念诵此咒,非是空喊口号。”墨守拙开始详细讲解,“需叩齿咽津,集中心神,存想‘太上台星’(即太上老君)之光华自头顶百会穴灌入,流转周身,驱逐杂念邪祟,稳固自身三魂七魄。”
他亲自示范了念咒时的呼吸节奏、手诀(食指与拇指相扣,余三指微伸,名为 ‘本师诀’ ,寓意心承师法),以及存想的具体观景。
刘麟阁天资聪颖,虽初次接触,却也学得似模似样。他依言闭目,摒弃杂念,低声诵念。
起初并无异样,但当他反复念诵到第七遍时,忽然感觉脑海中那因昨晚惊吓和连日疲惫而产生的纷乱思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一股清凉安宁的气息,自眉心祖窍穴生出,缓缓扩散开来,原本有些沉重昏沉的头脑,竟变得清明了不少。
他惊喜地睁开眼。
墨守拙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语气依旧平淡:“感应不慢。此咒乃日常功课,须早晚持诵,不可间断。持之以恒,方能心神稳固,外邪难侵。”
他顿了顿,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古旧铜钱,递给刘麟阁。铜钱色泽暗沉,却隐隐透着一股温润之意。
“这是一枚‘乾隆通宝’真品,流通百年,万人手持,阳气充沛。你初入门庭,气机未稳,随身佩戴,可暂避寻常阴秽之物近身。”
刘麟阁双手接过,触手竟有一丝暖意,连忙小心戴在脖子上,贴身放好。
“多谢师父!”
墨守拙摆摆手,重新拿起那本古籍:“今日便到此。回去熟读《玄科戒律》,勤加持诵《净心神咒》。三日后,再来此处。”
刘麟阁恭敬行礼,退出了承古斋。
门外,夕阳正好,城隍庙街人来人往,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他摸了摸胸前的铜钱,又回想了一下那清心宁神的咒语,心中那份自昨晚起就一直萦绕不去的惊惧,终于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以及一丝踏入新领域的坚定。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安静的“承古斋”匾额,知道自己的生活,从推开那扇门起,已经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在承古斋内,墨守拙放下古籍,走到窗边,看着刘麟阁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低声自语:
“‘乙木逢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地铁魇鬼背后似有驱策的痕迹,是多事之秋将至,还是……冲着他来的?”
他转身,从多宝格最隐秘的角落,取出一面布满铜锈的八卦镜,指诀轻抚,镜面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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