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贷铺面后院的焦糊味尚未完全散去，修缮工作正在进行，空气中弥漫着木材与灰烬混合的沉闷气息。铺面门前冷清了许多，“经营困难”的传言让不少潜在客户望而却步，只有零星几个老客户前来办理业务或咨询。
莫羡慕对此并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示敌以弱的策略需要逼真的表演，门庭冷落正是剧本的一部分。他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内部整顿和更深层次的布局上。
这一日，他来到苏小怜位于后院僻静处临时搭建的“计算工坊”。这里原本是间堆放杂物的棚子，如今被收拾出来，成了苏小怜的专属领地。棚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苏小怜自己改装的、用最低阶灵石驱动的长明灯提供着稳定的光源。
空气中飘散着灵墨和陈旧纸张的味道。墙壁上挂满了巨大的、写满复杂算式和奇异符号的兽皮卷轴，地上也散落着无数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纸。棚子中央，苏小怜正趴在一张巨大的木桌前，整个人几乎被堆积如山的玉简和草纸淹没。
她纤细的手指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一面特制的、布满灵纹的石板（这是莫羡慕拨给她经费后，她自行设计制作的“灵算板”）上划动，指尖带起微弱的灵光，石板上不断浮现出流动的数据和几何图形。她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莫羡慕走进来都未曾察觉。
莫羡慕没有打扰她，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他看到那灵算板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构建出坊市灵气浓度的波动模型、各类商品历史价格的回归曲线、甚至尝试着将一些修士的借贷行为与他们的修为波动、任务完成率进行关联分析……
这些模型虽然还显得粗糙和理想化，但其中蕴含的思维方式和试图量化模糊事物的野心，让莫羡慕这个来自信息时代的人都感到惊讶。苏小怜，这个无法修炼的凡人少女，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试图理解和预测这个光怪陆离的修仙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苏小怜才长长舒了口气，停下了计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一抬头，这才发现站在阴影里的莫羡慕，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先……先生！”她慌忙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棚内过于杂乱，她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无妨。”莫羡慕摆了摆手，走到桌前，目光落在灵算板尚未消散的一个复杂结构图上，“这是什么？”
“这……这是我在尝试构建的‘分布式账本’防护阵法的雏形。”苏小怜见莫羡慕问起她的研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也顾不上紧张了，指着图纸兴奋地解释，“先生您说过，我们的契约玉简和核心账目非常重要，一旦被集中破坏或篡改，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就在想，能不能设计一种阵法，将重要的数据信息，分散记录在多个彼此独立又相互关联的‘节点’玉简上。每个节点都保存完整的账本副本，任何单一节点的损坏都不会导致数据丢失。而且，任何新的交易记录，都需要得到超过半数节点的验证才能被写入，这样可以极大防止内部人员作假或外部强行篡改……”
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纯粹求知的光芒。她描述的这个“分布式账本”理念，竟然与莫羡慕前世所知的区块链技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莫羡慕心中震撼不已。他之前只是基于风控考虑，向苏小怜提过数据备份和防止单点故障的概念，没想到她竟然能举一反三，深入到这种程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计算天才，而是拥有了开创性思维的研究者！
“这个想法，非常了不起。”莫羡慕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如果能够实现，将成为我们仙界贷最核心的壁垒之一。”
得到莫羡慕的肯定，苏小怜的脸更红了，但笑容却无比灿烂。
“不过，”莫羡慕话锋一转，指着图纸上的几个关键灵纹连接处，“这里的能量传导路径设计得不够优化，灵力损耗会很大，而且节点间的信息同步延迟问题，你考虑怎么解决了吗？还有，如何确保每个节点的物理安全？”
苏小怜认真听着，小脸又垮了下来：“是……先生指出的正是难点。能量损耗和延迟问题，我尝试了十七种灵纹组合，还没找到最优解。节点安全……我还没想到太好的办法。”
“思路可以更开阔一些。”莫羡慕引导着她，“不一定非要依赖传统的、稳定的灵纹。可以尝试引入一些混沌、随机的变量，比如……将信息流隐藏在坊市本身灵气背景的微弱波动中？或者，利用不同属性灵石激发时产生的特定频谱作为验证密钥？”
苏小怜听得目瞪口呆，莫羡慕提出的这些想法天马行空，完全颠覆了她以往所学（她主要是自学了一些基础的阵法典籍），但又隐隐指向了某种可行的方向。她的大脑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眼神变得迷离，显然已经沉浸到了新的思考中。
莫羡慕没有继续打扰她。他知道，对于苏小怜这样的天才，最好的管理就是提供方向和资源，然后放手让她去探索。
他离开计算工坊，找到了正在监督修缮工作的李金雁。
“小怜在阵法上的天赋，远超我的预期。”莫羡慕对李金雁说道，“她设计的东西，未来可能会成为我们最重要的根基。她的安全，必须得到最高级别的保障。”
李金雁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会再调整护卫排班，确保她的工坊附近随时有可靠的人手。她的饮食起居，也会安排专人负责，避免被人下毒或其他暗算。”
“嗯。”莫羡慕沉吟片刻，“另外，我们需要给她提供更好的条件。等这次风波过去，拨一笔专款，为她建造一个更安全、设施更完善的计算中心。需要什么材料，让她尽管列出清单。”
就在莫羡慕和李金雁商讨如何更好地保护和支持苏小怜时，钱可为（胖掌柜）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忐忑。
“东家！消息送出去了！按照您的吩咐，礼物和信，通过三手辗转，应该已经送到林风执事手上了！”
“过程顺利吗？有没有被林啸的人察觉？”莫羡慕问。
“应该没有。”钱可为（胖掌柜）擦了擦汗，“我们的人很小心，绕了几个圈子。而且听说，林风执事那边收到东西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切如常。”
莫羡慕点了点头。没有反应，有时候就是最好的反应。像林风那种位置的人，不可能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就大动干戈，他必然会在暗中调查、核实。
“我们接下来就是等待了。”莫羡慕目光深邃，“等待林风做出判断，也等待……我们内部变得更强。”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小怜那间依旧亮着灯的计算工坊。这个无法修炼的少女，或许将成为他撬动这个修仙世界的最强杠杆之一。
然而，莫羡慕并不知道，就在他全力培养内部人才，应对外部危机之时，远在百里之外的林家本家，一场围绕着他那封信和那份礼物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林风执事书房内，灯烛明亮。
林风拿着那几瓶品质极高的“清灵散”，又反复看了几遍那封措辞谦卑却字字诛心的信，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坊市……仙界贷……莫羡慕……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林啸啊林啸，你守着个下金蛋的母鸡，却只知道杀鸡取卵，真是蠢不可及。看来，是时候让我来帮你‘好好’管理一下了。”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书房角落。
“去查查这个莫羡慕，还有他那个仙界贷的底细。要快，要隐秘。”
“是。”黑影领命，无声无息地消失。
林风拿起一瓶清灵散，拔开塞子，深深吸了一口那精纯的药力，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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