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处长和赵副主任带来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让聂曦和吴石几乎喘不过气。聂曦深知,在这种严密的监视下,任何主动与外界联系的尝试都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像一只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看得见外面的光亮,却找不到出路。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孤立无援的窒息感淹没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悄然降临。
那是一个沉闷的午后,聂曦奉命将一份无关紧要的日常行政简报送往机要室归档。这原本是文书兵的差事,但最近风声鹤唳,吴石有意让他多接触一些看似平常的流程,以淡化他身上的“特殊”色彩。机要室里,孙主任正对着几份刚送来的、需要销毁的过期文件和废弃电文纸发愁,抱怨着碎纸机又卡住了,维修工迟迟不来。
“这些废纸堆在这里,万一泄密了可怎么好。”孙主任皱着眉头,指挥着两个手下手动将一些不太重要的废纸撕碎。
聂曦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堆等待处理的废纸,心脏猛地一跳!在一堆揉皱的、写满无关数字和代码的废弃电报纸的背面,他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似乎是无意中印上去的、用铅笔草草画下的标记——那是一个简单的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旁边潦草地写着一个时间:明晨七点。
这个标记!聂曦的呼吸几乎停滞!在他作为历史研究者林凡的记忆深处,他曾在一份极其冷僻的、关于我党早期地下联络方式的解密资料中见过类似的描述!这是一种极其原始、风险极高,但也因此极难被察觉的紧急联络信号!代号“启明”!用于在常规渠道完全中断、情况万分危急时,单向告知我方潜伏人员新的联络点和时间!
这个标记出现在机要室等待销毁的废纸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同志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冒着暴露的风险,利用工作之便,将信息混杂在废纸中,期望能被他——或者任何一个可能注意到并理解其含义的同志——看到!这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尝试,但也是一种无比坚定的信任!
明晨七点!地点呢?标记上没有地点!聂曦的大脑飞速运转。圆圈里一个点……是太阳?日出?方向?东方?不,太笼统了!他强迫自己冷静,回忆那份解密资料的全部细节。资料里提到,这种标记通常需要结合出现的地点来解读……出现在机要室的废纸上……机要室……信息……传递……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地点名称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文心阁”!那是参谋本部大院外,隔了两条街的一家不起眼的旧书店!店名“文心”,暗合“信息”之意!而且,机要室的许多非涉密旧书刊,定期会处理给这家书店!时间和地点都对上了!明晨七点,文心阁旧书店开门前,人流最稀少的时候!
巨大的激动和紧张让聂曦的手微微颤抖。他强作镇定,将简报交给孙主任,随口抱怨了一句:“这鬼天气,闷得人发慌,这些废纸是该早点处理掉。”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堆废纸,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聂曦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后怕与兴奋交织袭来。这是组织的召唤!是同志在绝境中伸出的手!这意味着,组织并没有放弃他们,并且在想办法重新建立联系!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外面的同志处境极其危险,否则不会使用这种近乎赌博的方式。
去,还是不去?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这很可能是保密局设下的圈套,用模仿的标记引他上钩。但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万一那位冒险传递信号的同志正命悬一线,等待接应呢?万一这是打破目前孤立局面的唯一机会呢?
聂曦没有犹豫太久。他知道,退缩意味着永远被困死在这无形的牢笼里。他必须冒这个险。这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吴石,为了那条未曾断绝的线。
他仔细规划了明天的行动。如何避开可能的跟踪,如何自然地出现在文心阁附近,如何识别真正的同志,以及一旦是陷阱该如何脱身……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反复推演。
这一夜,聂曦辗转难眠。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而他的心中,却因为那微弱的“启明”标记,燃起了一簇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火苗。天,快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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