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斯年手持玉盏垂首步入殿宇。
乐声与舞姿在他眼中恍若无物,径直走向御座之上的人,步伐平稳不见半分急促。
他在阶下跪拜,声音清越:“陛下,香已备好。”
谢应危缓缓抬眼,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楚斯年。
他并未立刻回应,只是不耐地挥了挥手。
乐师与舞姬如蒙大赦,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殿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靡靡之音。
“呈上来。”
谢应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与烦躁。
一旁的内侍高福连忙小步趋前,欲从楚斯年手中接过玉盏。
楚斯年却微微抬手避开,依旧垂着眼眸,语气恭谨却坚定:
“此香调制特殊,火候与气息流转需微臣亲自掌控方能尽效,恳请陛下允准微臣近前侍奉。”
谢应危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审视着阶下粉白长发的青年。
这副楚楚可怜的容貌下竟藏着这般胆量?
他倒要看看这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片刻沉默后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算是默许。
楚斯年起身步上玉阶,在御案旁跪坐下来。
他取出小巧的银制香薰球,将玉盏中混合好的香膏仔细填入其中,指尖刚触到火折,御座上便传来一声冰冷的制止:“慢。”
谢应危抬手,目光幽沉落在楚斯年身上,并未多言,只一个眼神扫向身旁的内侍总管高福。
高福立刻会意,尖细的嗓音响起:“传——太医院众人,殿前听宣!”
不过片刻,以薛方正为首的数十名太医被侍卫押解入殿,惶恐不安地跪倒一片。
他们尚未明白发生何事,便听谢应危淡漠开口:“上刑具。”
沉重的铁链、拶指、鞭杖等物被哐当一声掷于殿中冰冷金砖之上,森然寒光刺得人眼疼。
刑具虽未即刻加身,无声的威慑却已让不少太医软了手脚,面色惨白如纸。
谢应危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上,俯视着阶下孤身跪立的楚斯年,语气轻缓却字字如刀:
“你只剩半个时辰,时辰一到,若朕这头疾未见半分好转——”
他目光扫过那群瑟瑟发抖的太医,轻笑一声:
“朕便用这些玩意儿好好‘犒劳’诸位太医,让他们尝尝何为食君俸禄替君分忧。”
“陛下饶命!陛下开恩啊!”
太医们顿时磕头如捣蒜,哭嚎之声四起。
他们看向楚斯年的眼神充满绝望与怨怼。
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年轻人,平日毫无建树,如今竟敢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却要拉上整个太医院陪葬!
谁不知当今陛下酷烈,尤好钻研刑狱之术,若真落入其手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斯年点头称是,并未乱了阵脚。
实际上,他在这香膏里可是放了十足的量。
他指尖微动,引燃香膏。
一缕带着奇异甜腻气息的青烟袅袅升起,不同于寻常檀香的醇厚,这气息更显幽冷,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谢应危起初眉头皱得更紧,对这陌生的气味显露出本能的反感。
但不过片刻,他始终紧绷抵着额角的手背,指节的力度微微松弛些许。
萦绕在脑髓深处如同无数钢针攒刺般的剧痛,竟真如同潮水般,有了些许退却的迹象。
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效果远超预料。
谢应危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带着麻痹效力的异香顺着呼吸侵入,仿佛一双冰冷的手暂时抚平沸腾的痛楚。
他紧锁的眉宇缓缓舒展开,一直僵直的身体向后靠入龙椅之中。
殿内静得可怕,高福和其余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偷偷观察着皇帝的反应。
不多时,香薰球中最后一缕异香散尽。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都死死胶着在御座之上。
谢应危缓缓放下一直抵着额角的手。
他眉宇间那道深镌的刻痕竟真的舒展开来,甚至极轻地吁出一口气。
这细微的变化落在一直提心吊胆,命悬一线的太医们眼中,不啻于惊雷。
良久,谢应危才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身旁垂眸静坐的楚斯年身上。
青年的侧脸在宫灯映照下近乎透明,粉白长发似流泻的月华,专注守着香薰球的姿态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宁。
“你叫楚斯年?”
谢应危开口,声音里的暴戾竟奇异地淡去几分,虽依旧冰冷却不再是随时要人性命的语气。
“是,陛下。”楚斯年轻声应答。
“这香,有何名目?”
“此香乃微臣偶然所得残方复原,尚未命名。”
楚斯年应对从容。
他自然不会说出“幻梦昙”之名。
谢应危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幽深地打量着楚斯年:
“一个时辰未到,你便做到了太医院数年未能做到之事,有趣。朕便留你在身边专司此香,若日后有半分差池——”
他未尽之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楚斯年俯身:“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低垂的眼睫掩去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太医们瘫跪在地,官袍被冷汗浸透紧贴后背。
方才强撑的一口气骤然泄去,个个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余下粗重混乱的喘息在死寂殿宇间起伏。
有人以袖掩面,肩头剧烈抖动,有人仰头闭目,胸口急剧起伏,恍若离水之鱼重归江河。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抽走他们所有力气,连抬手擦拭额际涔涔冷汗的动作都显得绵软无力。
第一步,成了。
楚斯年成功用这虎狼之药,为自己撬开通往暴君身边最近的位置。
至于日后?
他自有办法让谢应危在这“异香”中,活过他需要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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