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之塔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不是能量的暂时耗尽，而是结构性的重创。
塔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原本流转着符文的金属表面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顽石，死寂而脆弱。
只有塔基深处，那强行冲击地脉后残留的、灼热到几乎融化的核心区域，还证明着它不久前曾释放过何等毁天灭地的力量。
塔顶平台，李万单膝跪地，以手撑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浑身浴血，皮肤下的裂纹深可见骨，金色的血液几乎流干，气息微弱得如同萤火。
强行引导塔的能量冲击地脉，引发的反噬远超想象，不仅重创了他的身体，更几乎撕裂了他的灵魂。
若非“源初之序”在最后关头自发护主，勉强维系住了他一丝生机，他早已在那狂暴的能量风暴中灰飞烟灭。
林婉的状况稍好，但同样不容乐观。
她跪坐在李万身边，双手紧紧按在他的背上，原本璀璨的世界树祝福之光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极其缓慢地滋养着李万近乎崩溃的躯体，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她自己的脸色也苍白得透明，过度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
下方，守塔人基地已是一片狼藉。
超过一半的建筑彻底坍塌，能量护盾发生器和防御工事大部分被毁，地面上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痕，炽热的岩浆在其中缓缓流淌，散发出硫磺与焦糊的气味。
伤亡惨重，哀鸿遍野。
曜长老在最后的冲击中被断裂的金属梁砸中，重伤昏迷；锋长老失去了一条手臂，依旧在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幸存者救援和构筑临时防线；知长老则带着少数技术人员，试图修复尚能运转的探测设备，监控着外界的动静。
希望，仿佛刚刚燃起，就被更深的绝望与毁灭无情踩灭。
全球性的能量失控仍在持续。
大地不时传来剧烈的震动，天空被火山灰和混乱的能量流染成一种病态的暗红与昏黄。
曾经退却的普通湮灭兽，在这极致的混乱环境中，反而变得更加狂躁和具有攻击性，它们从裂隙和阴影中钻出，本能地攻击着任何带有秩序气息的存在，包括残存的守塔人。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最后的、疯狂的濒死挣扎。
然而，在这绝对的沉寂与毁灭之中，那缕新生的“源初之序”，并未消亡。
它如同最顽强的生命种子，深植于李万的吞噬核心深处，并随着李万微弱的心跳，缓缓搏动。
它不再主动吸收外界的能量——那太狂暴，会加速李万的死亡——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微的方式，梳理着李万体内残留的、来自地脉暴走的混乱能量，以及林婉渡入的秩序祝福之力。
它在李万的意识深处，构建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相对稳定的内循环。
混乱与秩序在其中交织、碰撞，又被那灰色的规则之力强行调和，化作一丝丝精纯无比、蕴含着生机的本源能量，极其缓慢地修复着李万破碎的身体与灵魂。
这个过程无比缓慢，如同用露水滋养沙漠。但确确实实，李万那如同死灰般的生命气息，正在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一丝丝地变得凝实。
林婉最先感受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她与李万气息相连，能感觉到他体内那原本狂暴冲突的能量，正在逐渐趋于某种诡异的平衡，虽然依旧脆弱，却不再继续恶化。
“坚持住……李万……你在恢复……”她俯在李万耳边，用尽最后力气低声呢喃，泪水混合着血污滑落，滴在李万冰冷的颈侧。
就在这时——
“嗡！！！”
一股远比普通湮灭兽强大、带着清晰毁灭意志的恐怖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猛地从远方传来，瞬间惊动了所有残存的守塔人！
知长老面前的灵能探测仪发出了刺耳的尖鸣，屏幕上，一个代表着极高能量反应的红点，正从之前领主级湮灭兽蛰伏的方向，以一种稳定的、充满压迫感的速度，向着秩序之塔的方向逼近！
“是……是领主级！它苏醒了！它穿过了能量风暴！”知长老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它……它好像……变得更加强大了！”
锋长老独臂握紧了拳，看着周围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幸存者，看着那摇摇欲坠、再无防御能力的秩序之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准备……死战！”
塔顶，林婉也感受到了那股迅速逼近的、如同山岳倾覆般的恶意。她看着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李万，又看了看下方那些准备以血肉之躯进行最后抵抗的守塔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难道……一切就要结束在这里了吗？
不！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轻轻将李万平放在地上，自己则挣扎着站起，面对着那股恶意袭来的方向。
世界树的祝福之力在她体内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燃烧起来！不再是温和的滋养，而是**献祭**般的爆发！她要以自身全部的生命力与灵魂为燃料，强行催动祝福，为李万，为守塔人，争取最后的时间！哪怕只能多一瞬！
璀璨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金光从她体内迸发出来，照亮了这片死寂的塔顶，也刺痛了远方那双正冷漠注视这里的、深渊般的眼眸。
然而，就在林婉即将彻底点燃自己的那一刻——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那自我毁灭的行为。
林婉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只见李万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纯粹的黑色，也不再是理智与疯狂交织的火焰，而是变成了一种……混沌初开般的灰色。
那灰色之中，仿佛有星云流转，有规则生灭，深邃得令人心悸。
他缓缓坐起身，虽然身体依旧布满裂痕，气息也远未恢复，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与整个混乱世界隐隐共鸣的威压，却让林婉感到一阵陌生而强大的安心。
“还不到……献祭的时候。”李万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他灰色的眼眸望向远方那正撕裂混乱能量、一步步踏碎山河而来的庞大阴影。
“它来得正好。”
“我正好……需要一块磨刀石，来试试这‘源初之序’的……锋芒。”
（第七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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