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巍峨的朝阳门外。
身着杏黄色五爪蛟龙袍的太子陈旭,虽然年仅八岁多,但身量已颇高,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方,小脸上带着期盼和一丝不易欣喜。他的身旁,是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仙鹤补子绯袍的内阁首辅徐文
。身后,是按照品级肃立的六部九卿、勋贵武将,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地等待着西巡归来的皇帝銮驾。
时近正午,秋日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但长时间的等待仍让一些年老体弱的官员额角见汗。陈旭忍不住踮起脚,向官道尽头张望,小声问身旁的徐文:“徐首辅,父皇和母后的车驾,按时辰早该到了,怎么还不见踪影?”
徐文微微躬身,脸上带着安抚的微笑,低声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陛下西巡路途遥远,銮驾仪仗庞大,兴许是途中有些事情稍稍耽搁了,也是常理之中。”
就在这时,官道的尽头扬起了阵阵烟尘,紧接着,传来了沉闷而整齐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只见一队队盔明甲亮、骑着高头大马的玄甲军骑兵,,出现在视野中,他们的步伐带着一种不同于寻常的急促。
“来了!父皇母后他们到了!”陈旭眼睛一亮,兴奋地指着前方,小脸上瞬间绽开笑容。他身边年仅三岁、穿着小号王爵服饰的弟弟陈诚,虽然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哥哥高兴,也学着样子,在原地蹦跳起来,拍着一双小胖手,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
徐文以及他身后几位经验老到的阁臣,看到玄甲军那明显加快的行进速度和肃杀凝重的气氛,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凝重了几分,心中掠过一丝疑虑。
玄甲军前锋在距离百官迎候之地尚有百余步时便缓缓停住,动作整齐划一。徐文深吸一口气,率先撩起官袍前襟,跪拜下去,朗声道:“臣等,恭迎陛下西巡回京!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文武百官也如同潮水般齐刷刷跪倒,山呼万岁之声不绝。
太子陈旭却不管这些礼节,他口中喊着“父皇!母后!”,迈开小腿就朝着那辆缓缓驶近、由六匹纯白骏马拉着的明黄色天子御驾小跑过去。
御驾稳稳地停在迎候队伍正前方。一只洁白纤细、戴着玉镯的手从车内伸出,轻轻掀开了绣着金龙的锦缎车帘。
皇后陈曦那张倾国倾城而又带着母仪天下威严的面容率先出现。她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百官,最后落在跑过来的太子身上,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开口道:“诸位相公,平身吧。”
百官谢恩起身。陈曦接着说道,声音传遍全场:“陛下在回京途中,偶感风寒,圣体欠安,此刻正在车中静养,不宜见风,就不与诸位相公相见了。”
此言一出,徐文等官员脸上顿时露出惊愕和关切的神色。“啊?陛下感染了风寒?”“陛下龙体关系社稷,可千万要保重啊!”“是啊,陛下乃我大明的定海神针,怎能有恙!”一时间,担忧的议论声低低响起。
陈曦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众人安静,宽慰道:“诸位不必过于担忧。随行御医已诊治过,陛下只是劳累过度,加之风寒入体,需要静养些时日,并无大碍。今日前来迎驾的诸位大臣,心意陛下已知,都请先回府衙各司其职吧。陛下需要清净。”
说完,她目光转向已经跑到车前的太子和陈诚,眼中流露出慈爱之色,对着他们招了招手:“旭儿,诚儿,快过来。”
太子陈旭和弟弟闻言,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前部的踏板。陈旭紧紧抱住母后的腿,仰着小脸,带着些许委屈道:“母后,你们这次出去玩了那么久,留下我一个人在宫里,还要天天看奏折,可无聊了!”而三岁不到的陈诚,只是伸出两只小胖手,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嘴里含糊地喊着:“母后……抱抱……”
陈曦心中一软,弯腰伸出双臂,将小儿子稳稳地抱在怀里,然后对车旁的岳飞吩咐道:“岳将军,回宫吧。”
“臣遵旨!”岳飞抱拳领命,随即挥手示意。精锐的禁军将士立刻调整队形,严密地护卫着御驾,缓缓启动,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首辅徐文等人立刻示意,百官迅速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齐齐躬身道:“臣等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恭送太子殿下、小殿下!”
等到皇帝的御驾在玄甲军的簇拥下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留下的官员们才直起身子,不少人脸上还残留着惊疑不定的神色,开始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
一名工部的侍郎凑到尚书秦桧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试探问道:“尚书大人,陛下……陛下今日连面都未露,话也未说一句,这风寒……竟如此沉重?该不会是……情况颇为严重吧?”
秦桧闻言,脸色骤然一变,猛地瞪向那名侍郎,厉声斥道:“住口!陛下龙体安康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四品侍郎敢妄加揣测、私下议论的?你想掉脑袋,别拉着本官!”
那名侍郎被吓得浑身一抖,脸色瞬间煞白,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左右开弓,朝着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两个嘴巴,发出清脆的“啪啪”声,惶恐地连声道:“下官该死!下官失言!下官不该非议陛下龙体!下官知罪!”
徐文与其他几位阁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执掌内阁日久,早已历练得心思缜密,洞察入微。陛下今日一反常态,连面都不露,这与平日里那个精力充沛、威严自露的皇帝形象大相径庭。
这其中,恐怕绝非“偶感风寒”那么简单。但几人皆是人精,深知此事水深,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
徐文见陛下车驾已彻底看不见,便清了清嗓子,对着仍在窃窃私语的百官朗声道:“陛下已然回宫,需要静养。诸位同僚,今日迎驾已毕,都散了吧!各回衙门,处理公务,勿要在此聚集议论!”
“下官遵命!”众官员纷纷躬身应道,随即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思,陆续散去。
皇宫,玄武门。
护卫的玄甲军将士依次通过高大的宫门,铁甲反射着冷硬的光。随着最后一名士兵踏入宫墙之内,那两扇沉重的、包着铜钉的朱红色宫门,在数名宫廷守卫的合力下,发出“嘎吱吱”的沉闷声响,缓缓闭合,最终“轰”的一声彻底紧闭,将外界的一切窥探隔绝。
御驾车厢内。
李清照、钱浅等十几位随行妃嫔,依旧围在陈东的软榻旁,一双双美眸中充满了真实的担忧,紧紧盯着“昏迷”中的皇帝。
马车停稳在宫内指定位置后,林朝恩上前一步,对着几位妃嫔躬身道:“各位娘娘,皇宫已到,还请娘娘们暂且移步,让奴才们小心将陛下搀扶回昭阳殿寝宫安歇。”
一众妃嫔闻言,虽然不舍,但也知道此时应以陛下龙体为重,纷纷依言让开了榻前的空间。
五六名早已等候在一旁、手脚麻利稳健的小太监立刻上前,两人托头,两人扶肩,两人抬脚,极其平稳地将铺设着明黄锦褥的软榻,连同榻上“昏迷”的陈东一起,小心翼翼地抬下了马车,然后迈着细碎而快速的步子,朝着皇帝日常居住的昭阳殿方向而去。
太子陈旭一直跟在母后身边,看着父皇被太监们用软榻抬下来,双目紧闭,面色不佳的样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音问道:“母后,父皇……父皇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睡着不醒?”
皇后陈曦蹲下身,一手抱着小儿子陈诚,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太子陈旭的头发,用极其温柔的力量安抚说道:“旭儿乖,不哭。你父皇只是染了风寒,发烧了,所以需要多睡觉,这样病才能好得快。你答应母后,父皇生病需要静养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好不好?”
太子陈旭看着母后认真的眼神,虽然心中依旧担心,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小袖子抹了把眼睛,郑重地承诺道:“嗯!母后,旭儿知道了!旭儿谁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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