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先在田埂上做示范，手里拿着一把尖头镊子，指着一株小麦的麦穗说：“人工杂交，第一步是选株，要选生长健壮、性状优良的植株做母本，穗子刚抽出、部分小花即将开放但还没散粉的时候最合适。”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拨开麦穗的颖壳，“第二步是去雄，用镊子把每个小花里的六个雄蕊完整地拔出来，不能碰伤雌蕊，更不能遗漏，要是留下一个雄蕊，散粉后就会自交，杂交就白做了。”
他手里的镊子动得又快又稳，夹着花丝基部轻轻一提，六个淡黄色的花药就完整地取了出来，放在手心给大家看：“看清楚了，花药要完整，不能破，破了花粉就散了。去雄后，马上套上羊皮纸袋，用棉线系紧，防止外来花粉污染。”
示范完，学员们分成小组，各自拿着镊子和纸袋，开始操作。很多学员，特别是那些缺乏动手经验的，操作起来手忙脚乱——孙明手抖得厉害，镊子尖好几次戳破了小花的颖壳，好不容易夹出花药，还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急得满头汗；一个来自城关公社的女技术员，去雄时漏了两个小花，被张建国发现后，当场批评了一顿，脸涨得通红。
轮到凌风操作时，他心里一点都不慌——这几年，他在自己那一小块试验田里，为了选育优良品种，早就反复练过无数次人工去雄和授粉，双手特别稳定，眼神也准。他先仔细挑选了一株穗大粒多的小麦做母本，用手轻轻捏住麦穗，让穗子倾斜，方便操作。然后，他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固定住一朵小花的颖壳，右手拿着镊子，精准地夹着花丝基部，轻轻一提，六个花药就完整地取了出来，随手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
他的动作麻利而准确，去雄的速度比其他学员快了一倍，而且每一朵小花都去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残留的花药；套袋时，他把羊皮纸袋撑开，从麦穗底部套上去，一直套到穗颈处，然后用棉线绕着茎秆系了两圈，系得松紧适度，既不会勒伤茎秆，又能防止风吹开。
连在一旁巡视指导的张建国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他身后，多看了好几眼，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手法，比农科所里一些刚参加工作的年轻技术员都熟练。
“凌风，你这套操作手法，挺熟练啊？”张建国忍不住开口问道，“以前在队里系统地搞过杂交育种？”
凌风放下镊子，转过身，谦虚地笑了笑：“张老师，您过奖了。就是在队里自己那一亩三分试验田里，瞎琢磨，跟着书本上的图多比划过几次，搞了点非常初级的品种内杂交和选育，比如用本地小红麦和引进的品种杂交，想选出既抗病又高产的优系，纯属摸索，不规范的地方肯定很多，还请您多指点。”
“瞎琢磨能琢磨到这个程度，不容易。”张建国难得地露出了较为明显的笑容，语气中带着真切的欣赏，“搞农业科研和技术推广，就需要你这样既有实践经验，又愿意学习、善于总结的年轻人。心细、手稳、能沉下心，是块好料子！”
被张建国这么一夸，凌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还是您教得好，讲得细，我一听就懂。”
旁边的周强看着凌风的操作，佩服地说：“凌风，你太厉害了，我只去雄三朵，还漏了一朵，你都快做完一穗了。”
“多练几次就好了，”凌风笑着说，“你注意用左手固定住小花，镊子别太用力，慢慢来，稳一点就行。”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周强的镊子，示范着教他怎么固定颖壳，怎么夹取花药。
周强学着他的样子操作，果然顺畅了不少，感激地说：“谢谢你啊凌风，你这人真好，不像有些人，有本事就藏着掖着。”他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孙明——孙明正因为去雄失败，一脸烦躁地坐在田埂上，嘴里还在抱怨镊子不好用。
除了小麦杂交，实践课还有土壤取样、病虫害标本制作、农药配比等内容。每一次实践操作，凌风都表现得格外出色：土壤取样时，他能精准地按照“五点取样法”确定取样位置，深度刚好20厘米，不多不少；制作病虫害标本时，他把病叶整理得平平整整，标签写得工工整整；农药配比时，他能准确地计算出稀释倍数，用量杯量取药液，误差不超过5毫升。
渐渐地，张建国越来越看重凌风，不仅在课堂上经常提问他，课后还会把他叫到办公室，给她看农科所培育的新品种资料，和他讨论一些农业技术难题。一次，张建国拿出一份玉米品种试验数据，皱着眉说：“这个‘冀玉5号’，在我们农科所的试验田亩产能到八百斤，可放到山区公社试种，亩产就只有五百多斤，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凌风接过数据单，仔细看了看，上面记录了不同地块的土壤肥力、含水量、种植密度等数据。他想了想说：“张老师，我看是土壤肥力和种植密度的问题。‘冀玉5号’是高产品种，需要的肥力高，山区土壤有机质含量低，肥力跟不上；而且它的株型比较大，山区种植密度如果还按本地品种来，就太密了，通风透光不好，产量自然上不去。要是在山区种，得先施足底肥，把种植密度降低20%，说不定产量能提上来。”
张建国眼睛一亮，拍了拍桌子：“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还没来得及验证。回头我安排几个山区公社试种，按你说的方法管理，看看效果。”
培训进行到第二周，农业局组织了一次外出参观学习，目的地是县里规模最大、机械化程度最高的红旗国营农场。这是学员们第一次见到大规模的现代化农场，一个个都看得格外震撼。
红旗农场的场长亲自带队参观，他指着一望无际的麦田说：“咱们农场有两千亩耕地，全部是标准化条田，田埂笔直，宽都是四米，方便机械作业。”远处，两台东方红75型拖拉机正在耕地，履带碾过土地，留下深深的辙印，拖拉机后面挂着的犁铧把土壤翻得整整齐齐，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这拖拉机一天能耕50亩地，比20头牛还快，而且耕得深，能达到25厘米，比人工耕地深10厘米，有利于小麦根系生长。”场长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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