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在城楼上盘旋许久，才随着暮色渐深慢慢平息。戚继光将手中兔肉递给身旁亲兵，快步走到望楼西侧，那里的烽火台正与锦州方向遥相呼应，每隔半个时辰便有红光闪烁，如同暗夜中跳动的希望之火。
“将军，刚清点完军械，虎蹲炮还剩十二门能用，火药只够支撑三次齐射了。”林伯佝偻着身子走来，甲胄上的炮烟熏痕还未擦去，“弟兄们伤亡了一百七十余人，重伤的三十多个，草药也快耗尽了。”
戚继光指尖划过冰冷的城垛，望着敌军退去的方向：“让炊事卒把野兔肉都炖进粥里，优先分给重伤员。再派十个精干的弟兄，带着叶赫部的人去山林里找找有没有能止血的草药，务必小心隐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告诉吴锐，让他的骑兵轮流警戒，敌军刚退，难保不会趁夜偷袭。”
夜色渐浓，关外寒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城头。赵武正带着兵士修补被炮火损毁的城防，忽见远处黑影攒动，连忙按住腰间佩刀：“谁在那里？”
“是我。”叶赫部的络腮胡汉子提着两只野兔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扛着草药的族人，“山林里没见敌军斥候，倒是采了些止血的药草，族里老人说这玩意儿敷上管用。”他将一只野兔扔给赵武，“给弟兄们加个菜，明天好有劲杀贼。”
赵武刚要道谢，忽然听见城外传来几声隐约的马蹄声，忙登上望楼细看。月光下，十余骑黑影正沿着壕沟悄悄移动，马蹄裹着麻布，行进间几乎没有声响。“不好，有奸细！”他低声喝令，“弓箭手准备，等他们靠近了再放箭！”
城楼上的弓箭手立刻搭箭上弦，屏息凝神盯着那队黑影。待对方走到吊桥不远处，正要往壕沟里投放东西时，赵武一声令下：“放！”箭矢破空而去，当即有三名黑影中箭倒地，其余人见状策马便逃，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兵士们下城查看，发现奸细遗留的竟是十几个油布包裹的火油罐，不禁后怕不已。赵武立刻将此事报给戚继光，后者听完眉头紧锁：“吴克善这是想故技重施，效仿辽阳之战的奸细焚营计。传令下去，城内外增设岗哨，凡夜间异动者格杀勿论，尤其看好火药库和粮草营。”
三更时分，城外突然响起震天喊杀声，紧接着便是密集的箭矢射上城来。戚继光披甲登城，只见敌军竟举着火把再度攻城，盾牌手推着楯车在前，后面跟着无数扛着土袋的步兵。“他们要填壕沟！”林伯惊呼，“这是蒙古人‘倒土跑马上城’的法子！”
戚继光立刻下令：“虎蹲炮瞄准楯车，鸟铳手掩护，弓箭手射杀填壕的步兵！”城楼上的虎蹲炮随即开火，炮弹带着呼啸砸入敌阵，既有实心弹的冲击力，又有霰弹的覆盖面，瞬间放倒一片敌军。鸟铳手与弓箭手交替射击，死死压制着敌军的填壕进度。
激战半个时辰，敌军填壕未果，反而死伤惨重。吴克善在阵后看得咬牙切齿，正要下令强攻，忽然听见侧翼传来喊杀声——吴锐率领两百骑兵借着夜色掩护，绕到敌军后方发起突袭。蒙古骑兵猝不及防，阵型瞬间大乱。
“撤！快撤！”吴克善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撤军。吴锐率军追击数里，见敌军有防备才勒马返回，途中还缴获了十余辆载满土袋的推车。
城楼上，兵士们借着篝火处理伤口，炊事卒端来热气腾腾的兔肉粥。戚继光接过陶碗，忽然望见锦州方向的烽火台传来急促的信号，红光接连闪烁三次——那是援兵抵达前的联络信号。“援兵要到了！”他高声喊道，城楼上顿时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天蒙蒙亮时，晨雾尚未散尽，关外忽然传来熟悉的明军号角声。戚继光登上望楼，只见凌河古道方向，一支大军正浩浩荡荡而来，旗帜上“明”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为首的正是锦州总兵麾下副将沈毅。
“戚将军！我等奉命驰援！”沈毅在城下高声喊道，身后跟着数千名装备齐整的兵士，还有十余辆载满粮草和军械的马车。
吊桥缓缓放下，沈毅率军入城，见到城楼上的伤亡景象，不禁动容：“将军死守关隘，真是辛苦了！喀喇沁部已被我军击溃，后续粮草援兵三日内便到。”
戚继光握着沈毅的手，眼中满是欣慰：“有沈将军驰援，山海关可保无虞！”他立刻下令，“将带来的粮草分发下去，让弟兄们饱餐一顿！林伯，清点新到的火药和火炮，即刻布置城防！”
午后时分，休整完毕的明军士气大振。戚继光与沈毅商议对策，决定主动出击：“吴克善新败，又不知我援兵已到，正好趁其不备给他致命一击。”沈毅深表赞同：“我带三千步兵正面推进，吴将军率骑兵绕后，将军在城头用火炮掩护，三面夹击定能大胜！”
部署刚定，哨探来报：吴克善竟带着残兵再度来攻，这次还拉来了十余门土炮。戚继光冷笑一声：“来得正好！让他尝尝咱们虎蹲炮的厉害！”
敌军抵达城下时，见城楼上依旧是昨日的守军，顿时放松了警惕。吴克善策马出阵，高声劝降：“戚继光，援兵未至，粮草已尽，还不快快投降！”
城楼上突然响起震天鼓声，沈毅率领步兵从城门冲出，列成整齐阵形。吴克善见状大惊，正要下令撤军，城楼上的虎蹲炮已率先开火，炮弹在敌阵中炸开。吴锐率领骑兵从侧翼疾驰而至，与沈毅的步兵形成夹击之势。
蒙古军本就士气低落，遭此突袭顿时溃不成军。周磊试图率军抵抗，却被沈毅拦住去路，两人刀枪相交不过十余回合，周磊便被一枪挑落马下。“叛徒，受死！”沈毅厉声喝问，手起枪落结果了他的性命。
吴克善见大势已去，带着少数亲信狼狈逃窜。明军一路追击，斩杀敌军三千余人，缴获战马千余匹，彻底解除了山海关的危机。
夕阳西下时，战事结束。兵士们清理战场，掩埋阵亡的弟兄，城楼上飘扬的明军旗帜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沈毅走到戚继光身边，递过一壶酒：“将军妙计，此战大获全胜！”
戚继光望着远处的烽火台，眼中满是感慨：“这胜利，是守城的弟兄们用命换来的。守住山海关，便是守住了大明的北大门。”他举起酒壶，对着城下的尸骸遥遥一敬，“愿英烈安息，山河无恙。”
城楼下，叶赫部的族人正与明军兵士分享食物，欢声笑语驱散了多日的阴霾。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弥漫在山海关的每一个角落。戚继光知道，这场坚守虽已告捷，但守护家国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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