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的余响在山海关山谷间久久回荡，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尘土的气息。戚继光俯身扶住城楼垛口，望着鞑靼骑兵消失的方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俞大猷派来的火炮队统领催马至城下，翻身跪拜：“末将陈铠，奉俞将军之命押送火炮驰援，幸不辱命！”
戚继光快步走下城楼，一把扶起他：“陈统领来得正是时候，再晚半步，山海关危矣！”两人并肩查看火炮阵列，十门牡蛎壳火炮整齐排列在城头，炮身因刚发射过仍泛着热气，炮口的硝烟缓缓消散。陈铠递上俞大猷的亲笔信：“俞将军说，闽浙已加铸二十门火炮，林伯工匠队日夜赶工，一月内可运抵蓟镇。另附东南抗倭时的火器布防图，或许对边关有用。”
戚继光展开图纸，见上面标注着“鸳鸯阵配火器”的详细注解，不禁笑道：“大猷与我果然心意相通。”话音刚落，赵武捂着包扎伤口的左臂走来，神色凝重：“将军，粮仓焚毁之事已报往京城，户部派来的主事刚到，正吵着要见您问责呢。”
中军帐内，户部主事李谦正焦躁地踱步，见戚继光进来，立刻拱手：“戚将军，通州粮仓乃京畿命脉，如今被毁大半，陛下若追责，你我都难辞其咎！”戚继光取过案上的残粮清单，沉声道：“李主事放心，我已令山海关守军清点存粮，先匀出一月粮草支援京城。另已传信山东、天津卫，调运粮船即刻启程，十日之内可抵通州。”
李谦接过清单，仍面带忧色：“可鞑靼若袭扰运粮路线，如何是好？当年庚戌之变，俺答便是袭通州、掠粮草，致京畿大乱。”戚继光指尖点在地图上的古北口：“此处地势险要，我派陈铠率火炮队驻守，再令蓟镇骑兵沿途护送，定能保住粮道。”正说着，斥候跌撞而入：“将军！关外发现鞑靼游骑，似在探查我方布防！”
戚继光立刻登上城楼，举望远镜望去，只见十余骑鞑靼兵在远处徘徊，见城头戒备森严，便拨马退去。“此乃探路之兵，鞑靼主力必在附近。”他转身下令，“按俞将军图纸布置：神机营守城楼火炮，步兵列鸳鸯阵于城下，骑兵埋伏于两侧山谷，待敌来攻便首尾夹击。”
入夜，中军帐的烛火又亮了通宵。戚继光与陈铠研究火器布防，赵武则在一旁清点伤亡人数。帐外突然传来喧哗，亲兵禀报：“将军，有百姓自发送来粮草，说要助守军御敌！”戚继光走出帐外，只见城门口挤满了推车的百姓，米面、咸菜、伤药堆成小山，领头的老者拄着拐杖上前：“戚将军，俺们是附近村落的，听闻鞑靼来犯，都愿出份力！当年庚戌之变，俺爹就是护粮时遇害的，这次说啥也不能让鞑子再得逞！”
戚继光眼眶一热，扶住老者：“多谢乡亲们！但战事凶险，还请大家先退到关内躲避。”老者却摇头：“俺们留下帮着搬炮弹、救伤员，总比躲着强！”百姓们纷纷附和，戚继光不再推辞，命人登记物资，安排青壮协助搬运火器，老弱则照料伤员。
次日清晨，兵士在昨夜俘获的鞑靼游骑身上搜出一封密信，字迹潦草却字字惊心。戚继光展开一看，竟是鞑靼首领俺答写给部下的指令，称“明廷粮道已断，十日内科举火攻山海关，直取通州”。陈铠皱眉道：“俺答竟想故技重施，复刻庚戌之变的老路！”
“他想得太简单了。”戚继光冷笑，将密信拍在案上，“传我将令，即刻在古北口外设伏，派二十名死士伪装成运粮兵，引鞑靼劫粮队入瓮。”赵武主动请战：“将军，末将熟悉地形，愿带死士前往！”戚继光叮嘱道：“切记，只许败不许胜，务必将敌兵引至火炮伏击圈。”
正午时分，古北口外的官道上，二十名“运粮兵”推着空粮车缓缓前行。不多时，数百名鞑靼骑兵从林中冲出，为首的千户挥舞弯刀：“拿下粮车！”“运粮兵”假意抵抗片刻便四散奔逃，鞑靼兵见状策马追赶，一路追至山谷深处。
“放！”随着陈铠一声令下，山谷两侧的火炮同时开火，鞑靼骑兵猝不及防，纷纷人仰马翻。剩余的敌兵想要撤退，却被埋伏的骑兵堵住退路，鸳鸯阵步兵手持狼筅上前，将敌兵分割包围。不到半个时辰，鞑靼劫粮队全军覆没，千户被生擒活捉。
审讯室内，千户起初拒不招供，直到戚继光将俺答的密信扔到他面前，又提及通州粮仓已获补给，他才颓然开口：“俺答汗已集结三万骑兵，三日后将分三路进攻山海关、古北口、喜峰口，还说严党有旧部在蓟镇内应。”
戚继光心头一凛，立刻传令蓟镇各卫所：“严查军中严党旧部，凡可疑者即刻收押！”傍晚时分，喜峰口守将送来急报，称查获三名与鞑靼联络的军校，均是当年严世蕃安插在边军的亲信。
此时，京城的旨意也抵达山海关：“朕知通州粮荒，已命江南漕运加急北上。戚继光暂代蓟辽总督，节制各镇兵马，务必阻鞑靼于关外！”戚继光接旨后，立刻召集众将议事：“俺答三路来攻，我们需集中兵力破其一路。山海关地势最险，可诱敌主力前来，再以火炮重创之。”
陈铠拱手道：“末将愿守古北口，以少量兵力虚张声势，牵制敌兵。”赵武也道：“喜峰口交由末将，定能守住防线！”戚继光点头应允，又命人将百姓送来的牡蛎壳分发给各营：“这是潮州百姓的心意，让弟兄们带在身上，见壳如见民心，定能奋勇杀敌！”
三日后清晨，关外传来震天的号角声。戚继光登上城楼，只见山海关下的鞑靼骑兵铺天盖地，俺答亲自率军督战，红旗在阵前飘扬。“将军，古北口、喜峰口均传来战报，敌兵只是佯攻！”斥候禀报道。
俺答在阵前喊话：“戚继光，速速献关投降，本汗可饶你不死！否则攻破山海关，定屠城三日！”戚继光冷笑一声，取过弓箭，搭箭拉满，一箭射落俺答身边的红旗。“放火炮！”他高声下令。
城楼上的火炮齐齐轰鸣，鞑靼骑兵阵脚大乱。俺答见状大怒，下令全线冲锋。就在鞑靼兵逼近城墙时，城下突然响起喊杀声，百姓们推着装满石块的推车从暗处冲出，与步兵一同列阵抗敌。“乡亲们都不怕，我们更不能退！”戚继光拔出佩刀，亲自督战。
激战至午后，鞑靼兵死伤惨重，俺答正欲撤军，突然接到急报：“大汗，明军火炮队突袭了我们的粮草大营！”原来戚继光早已派精锐骑兵绕道敌后，趁双方激战之际焚毁了鞑靼粮草。俺答又气又急，只得下令撤军。
戚继光站在城楼上，望着鞑靼骑兵狼狈逃窜的身影，百姓们欢呼雀跃。陈铠与赵武也赶来汇合，三人相视一笑。夕阳下，戚继光将那枚牡蛎壳放回怀中，轻声道：“民心即长城，此言不虚啊。”
帐内，戚继光提笔给俞大猷写信：“山海关一战大捷，然鞑靼未灭，仍需火炮支援。待闽浙新炮抵达，便可主动出击，扫清边患。”信末，他特意添上一句：“潮州百姓所赠牡蛎壳，已化作边关最硬的铠甲。”
月光洒进帐内，照亮了案上的布防图。戚继光知道，这只是第一场胜仗，与鞑靼的较量还未结束，但只要军民同心，这大明的边关，定能如铜墙铁壁般，守护住万千百姓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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