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时针刚刚指向十二点。
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几个病人和家属在长椅上闲聊，孩子们在草坪上追逐嬉戏，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与楼里浓重的消毒水味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凡脱下白大褂，只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慢步走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园中央长椅上的那个男人。
男人约莫五十多岁，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即便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血丝，依旧能看出久居上位的气度。他就是王振雄。
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像雕塑一样站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又刻意保持着距离，不敢离得太近。
看到林凡走近，王振雄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个客气的笑容，主动朝林凡伸出手。
“林先生，久仰。”
林凡的目光越过他伸出的手，落在他身后的长椅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王振雄伸出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停顿了半秒，他却面不改色地收了回来，顺势在林凡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犬子无状，给林先生添了天大的麻烦。”王振雄开门见山，姿态放得极低，“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严，实在是惭愧。我代他，向您郑重道歉。”
他说着，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的长椅上。
“这里面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密码是六个八。我知道这点东西无法弥补犬子犯下的过错，只是想表达我们王家的一份歉意。”
林凡的视线，正追随着一个滚到脚边的皮球。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跑过来，捡起皮球，对他说了声“谢谢哥哥”，然后又跑开了。
林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直到这时，他才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王振雄。
他没有看那张卡。
“王董事长，”林凡的声音很平静，“你觉得，这是钱能解决的事吗？”
王振雄的心猛地一沉。不怕对方开价，就怕对方不要钱。
“当然不是。”他立刻接话，语气愈发诚恳，“钱只是一个态度。只要林先生能消气，任何条件，我们王家都愿意谈。”
林凡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的蓝天。
“我让你儿子洗干净脖子等着，又跟疯狗陈说，下次去你家喝茶。现在你跑到我这儿来了，是想替我省点路费？”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王振雄的心里。
他脸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强笑道：“林先生说笑了。我亲自登门，是想当面致歉，消除误会，免得下面的人不懂事，再冲撞了您。王浩那个畜生，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周就送他去国外，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他回国。”
断臂求生。这是王振雄想了一夜，才做出的决定。
林凡终于坐直了身体，他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着王振雄。
那眼神很干净，很纯粹，就像一个真正的医生在看他的病人。
“王董事长，我是一名医生。”
王振雄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做医生的，最常跟病灶打交道。”林凡继续说，“有些病，吃点药就能好。有些病，比如肿瘤，你跟它道歉是没用的，你给它再多钱，它还是会扩散，会要你的命。”
王振雄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听懂了。
在林凡眼里，王浩，甚至整个王家，就是一个肿瘤。
“唯一的办法，”林凡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冰冷而精准，“就是把它切了。干干净净，连根拔起，这样才不会复发。”
花园里的欢声笑语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开来，王振雄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呼吸困难。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这张普通甚至有些清秀的脸，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源于食物链顶端的、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这不是威胁，这是诊断。
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在平静地宣判你的病情。
“林……林先生的意思是？”王振雄的声音已经有些发干。
“我给你开个方子。”林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王氏集团，联合苏氏集团，在江城投资兴建一座非营利性的康复中心，专门为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提供免费的康复治疗。”
王振雄猛地抬头，眼中全是错愕。
他想过林凡会狮子大开口，要一笔天文数字的赔偿，或者要王氏集团的股份，甚至是要他王振雄当众下跪。
他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要求。
这比要钱狠多了。这等于是在王家的脖子上套了一个长达数年甚至十年的枷锁，让他持续不断地放血，还是当着全江城人的面，为林凡赚取名声。
“这……”王振雄艰难道，“这个项目耗资巨大，而且……而且为什么要跟苏氏集团合作？”
“因为苏总信得过。”林凡的回答简单直接，“至于钱，我相信王董事长的实力。疯狗陈两千万的活儿说接就接，一个康复中心的钱，应该不算什么吧？”
王振雄的脸色变得煞白。
林凡没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这是我的药方。吃不吃，怎么吃，是你的事。”
“你可以选择不吃，任由这个‘肿瘤’继续发展下去。”
“不过我得提醒你，病灶拖久了，可能就不是切掉一部分那么简单了。”
林凡说完，转身就走，连那张黑卡都没有再看一眼。
“给你三天时间。”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要在新闻上，看到王董事长做慈善的公告。”
阳光依旧温暖，但王振雄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两个保镖快步走上前来，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董事长，您没事吧？”
王振雄没有回答，他死死地盯着林凡消失在住院部门口的身影，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备车，去苏氏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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